弗灵武俊容冷煞,快步走进院中,瞠目怒视着已经缩小成孩童一般矮小的夜叉。
「毗沙门天,我听到有关于宝幡的消息,急忙赶来想告诉你,所以一时心急才会忘了隐身。」那夜叉不好意思地猛敲自己的头。
本来大受惊吓的观娣这时不禁傻了眼,刚刚那个看起来巨大吓人的恐怖夜叉,现在倒像极了一个做错事拚命求饶的孩子。
「每一回把我妻子吓病的都是你,你要是再把我的妻子吓坏了,看我饶不饶你!」弗灵武咬牙低吟,把夜叉拎起来狠狠摇晃。
「是,记住了、记住了!」夜叉嘿嘿陪笑着。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他们同时转过头,看见观娣慢慢从屋内走出来。
弗灵武手一松,夜叉立刻摔跌在地上,他将身体挡在观娣和夜叉之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苍白的脸色。
「观娣?」他担心她会不会受到过度的惊吓?
观娣从没看过弗灵武脸上出现如此忧虑惶恐的神色,她知道他一定以为自己也和他以前的妻子一样被恐怖的夜叉吓坏了。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她扯出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他。
观娣没有惊叫、大哭的平静反应,令弗灵武有些错愕,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没看见或是根本看不见夜叉?
「你没看见奇怪的人吗?」他定定注视着她的双眼。
「看见了。」她点头。
「为什么不怕?」她镇静得令他觉得反常。
「突然看到时的确根害怕,不过他变小了就没那么可怕了。」其实她曾在千里镜中看过差不多形象的夜叉在深夜前来找弗灵武,要受的惊吓早就受过了。只是,在千里镜中看见的夜叉又远又小,可怕的程度没有那么强烈,因此刚才她突然间乍见巨大的夜叉形貌,才会饱受惊吓,不过很快就能镇定下来了。
弗灵武怔愕地呆视着她,他并不认为观娣的胆量大到足以看见恐怖夜叉还能如此冷静的程度,这种反应在他眼中看起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不只一次看见过这样的景象,所以虽受惊吓却能很快回复过来。
但是,在今夜以前,她为何有机会看见夜叉?
「你的胆量果然大得惊人。」他若有所思地审析着她脸上的表情。
观娣好奇地躲在弗灵武身后偷看那夜叉,完全没注意到弗灵武锐利的眼神。
那夜叉头压得低低的,似乎也怕再吓到观娣。
「你听到什么消息?」弗灵武神色冷冽地转向夜叉问。
「我听说宝幡被藏在地府。」夜叉一张口就吐出阵阵青焰。
「藏在地府何处?」他微微蹙眉,宝幡藏在地府是很有可能,因为地府浓浊阴秽之气的确会掩盖宝幡的祥光。
「我不知藏在何处,一有消息再来回禀。」
「好,你走吧。」
夜叉转身疾跳上屋檐,倏地不见。
弗灵武低眸静静瞅着观娣。
观娣心虚地缩了缩肩。那眼神犀利得像透测到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吗?
「你从前看过夜叉吗?」
观娣的心重重一震。难道他知道她偷窥他的事了?
「我……我……」
「正常人突然看见夜叉现身没有不吓坏的,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逃?为什么没有惊骇地问我那是什么束西?」他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的不安和恐慌。
「因……因为……」他没有说破,她就绝对不能自己先承认偷窥这件事。「因为小时候,我曾经见过百鬼夜奔,什么模样奇诡恐怖的鬼怪都看过,所以……看到那夜叉时虽然也觉得可怕,不过……还能镇定就是了。」
「你见过百鬼夜奔?」他惊愕地挑眉。
「嗯。」她真佩服自己的机智,还能想到用见过百鬼夜奔这个理由来解释。
弗灵武唇边浮起似有若无的诧异笑容。
「那年你几岁?」他倾身好奇地看着她。
「三岁。」她轻轻回答。
「是吗?那年我才刚出生。」他意味深长地窃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比我大三岁。」
观娣深吸一口气。完了,被他知道她的年纪!他会不会嫌她太老了?会不会后悔娶个姊姊级的妻子进门?
弗灵武深深凝睇着她脸上苦恼沮丧的神情,那模样楚楚动人、揪人心扉。
「你看得见百鬼夜奔,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当我的妻子?」他微微一笑,打横抱起她进屋。
观娣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起,惊羞地偷瞄着弗灵武的侧脸,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双臂拥有着令她倾倒的力量。
「夜叉刚刚喊着一个名字,那名字在我看见百鬼夜奔时也曾经听到过。」她偎在他怀里轻声说。
「看见百鬼夜奔时,你听见了什么?」他把她放上床,好奇地笑问。
「毗沙门要降世了。」直到她长大,都还时常和母亲谈起那夜奇异的景象,所以这句话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喔?」他点头微笑,手指摩挲着她娇嫩的粉颊。
「刚刚我也听见夜叉喊了好几声『毗沙门』,那是什么意思?」她痴痴望着他深邃的瞳眸,心魂仿佛被吸了进去。
「听过多闻天王吗?」他逐渐低头贴近她的脸庞。
「听过,庙里头有四大天王尊相,只是我从没有弄清楚过谁是谁。」
弗灵武沉沉低笑着。「毗沙门是多闻天王的名字。」
「那……与你有何关系?」她不解。
「如果我说……我是鬼王毗沙门天王的凡身,你信吗?」他温柔低沉地靠在她耳边轻喃,静看她呆楞且惊愕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与众不同的身分告诉别人,因为他能感觉到观娣与他之间似乎有种极微妙的连系,打从他一出生就开始。只是不知道观娣能否接受他的与众不同?
「你信吗?」他有些莫名的紧张。
「信。」观娣眼神迷惘但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弗灵武愣看了她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自己能听见这样毫无保留的回答。
「为什么你会肯信?」他早已经习惯被否定了。
「因为是你说的。」她笑得既单纯又无邪。
弗灵武无法置信地看着她坚定的双眸。她凭什么如此相信他?他所说的话,一般人只会觉得荒谬不可信,但她却为何愿全盘接受?
「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是什么原因跟理由让你如此信任我?」他沙哑地贴近她的颊畔低吟。
观娣将燥热的脸微微偏开,羞于说出真正的原因和理由。
「你根本还不够认识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他把她偏开的脸扳回来。
观娣无力地摇摇头。她躲在千里镜后远远看着他十二年,认识他够久了,当然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毫无防备地信任我?」他盯住她的双眸。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因为我很喜欢你、很喜欢你……」她被逼急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一句情感的告白令弗灵武怔愣了一瞬,随即激切地拥吻住她。
「喜欢我的女人太多了,但不怕我的你却是唯一一个。」他深深地、炽热地吮吻她的唇,饥渴地汲取她唇中的温润与气息。
弗灵武的吻不像昨夜那样温柔缠绵,没有游戏般的挑逗和调情,也没有享乐般的优闲与从容,而是狂浪的、霸道的、侵略的,观娣在他唇舌火热的吮弄了神智涣散,几乎被他撤下的炽吻烧融,焚成灰烬。
「不管你是不是还有其它身分……」她娇弱喘息着。「是弗灵武也好,是毗沙门天王也罢……在我眼中的……永远就只是弗灵武这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