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我都不会放过负我的人,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司非情,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抬起司非情的手,孟天扬一根根吻着他细长的手指,心头酸楚之至。
是凌霄吗?司非情微微吐着气,费力想张开双目,眼皮却沉得无法抬起,全身伤痛都在叫嚣,好难受……凌霄,你在我身边吗?
手指颤抖着抓住了温暖的手掌:“……凌霄……是你么?”
“啊——凌霄?”手上突然传来的疼痛令司非情不禁叫了起来,为什么凌霄这么大力地握着他的手?好象要连他的手都拗断一样地用力——
愤怒地紧扣住虚弱无力的手,孟天扬狠狠盯着依旧阖着眼帘的司非情,怒气和嫉火烧得血都似乎沸腾,胸前伤口更痛到无以复加——凌霄!凌霄!你就只知道凌霄!司非情,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孟天扬!是你原本最喜欢、最依依不舍的孟天扬!你看清楚!
“凌霄?我的手好痛……”
司非情!心痛苦到忘了一切,孟天扬猛地放开手,重重一记耳光扇上他毫无血色的脸:“司非情!你看清楚,我是孟天扬!”
第十八章
一声脆响,惨白的脸立时肿起清晰指痕,耳际狂鸣,司非情却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头一偏,轻轻咳着血,勉力张开酸涩的眼皮,茫然看着一脸怒容的俊雅男子,那不是孟天扬么?……怎么不见凌霄?……
殷红的血,发白的唇,刺痛了孟天扬双眼,懊恼地一拧自己大腿,手已不自知地摸上红肿的面颊,拭去司非情嘴边血迹,轻喟无语,明明气极,可那记耳光竟比打在自己脸上还痛……
突来的一巴掌之后又变得温柔起来,司非情呆呆地反应不过来,眼光游离着,蓦然见到墙角花奴尸身,心遽然一揪,低喘道:“怎么,怎么回事?……你,你又怎会在这里?……”
孟天扬也不答话,默默擦净司非情下颌最后一丝鲜血,直视他明净无尘的双眼:“你不愿意见到我么?呵,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当然要出这口气——”虽是在笑,却满含艰涩。
司非情脑海昏昏沉沉地,也不太明白孟天扬在说什么,但那辛酸的苦笑入耳,他胸口益发压抑,咳了声,甚是疑惑:“……你是说凌霄吗?咳,不是,不是你请他带我来这里治病的么?……他哪里,哪里有抢?……”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已疲倦之极,微微垂下眼睑,无力再说什么。孟天扬张着嘴,倒似从未见过司非情这个人一般,好一阵发愣,陡然一拳打上床沿,余力震及司非情伤口,肋骨断裂处奇痛,他忍不住低低呻吟。
“好,好……”指着司非情,孟天扬脸容扭曲:“原来还是我错了,哈哈,也对,是我请他救你的,哈哈哈,是我自作自受……”仰着头,笑得几乎流出眼泪。
“……孟……天扬?……”虽不清楚孟天扬为什么会大笑,可那似乎带着无限悲怆的笑声让司非情难受得几近窒息,唇瓣微启,一缕血丝沿嘴角淌落。
狠狠抱起绵软乏力的司非情,孟天扬吻咬着他嘴唇,热热的血流进口中,也辨不清是司非情吐出的血,还是被他咬破了唇渗出的血,只知道腥咸的滋味顺喉而下,一路苦到心底……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双臂搂得更紧,孟天扬一分分舔尽司非情唇上鲜血,嘶声道:“我该怎么办?你说啊——”
大力到疼痛的拥抱,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完全挤出,司非情眼前骤黑,竟自晕了过去。
孟天扬一惊,忙抵上他心口,摸到他微弱心跳,松了口气,长叹一声,也不知该恨该怜。
正暗自神伤,听得门外一个女子声音轻轻喘息,他一抬头,见是昨日被他震伤的月奴。
“……他,他怎么啦?……”月奴扶着墙壁费力走进,她一直在自己房内卧床养伤,适才风雅楼下属杀入时未曾迎敌,倒免遭杀身之祸,半昏半醒间听到内室有动静,便挣扎着入内,见司非情一动不动地躺在孟天扬怀里,一急,连咳不停。
默然凝望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司非情,孟天扬一言不发。
月奴尽力压下翻滚气血,摇了摇头道:“你不要伤他……咳,他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才,才会这样对你的,咳咳,你……”
孟天扬全身颤了一下,紧盯月奴:“你说什么?什么失去记忆?”
“我家主人想留下他,可他却一心要离开这里,回去风雅楼……咳,你没有看到他额上那道伤疤么?那是他被逼到无奈想自行了断,自己用香炉砸的,可惜醒来后,他却忘记了从前一切,还,还喜欢上了主人,你,你别怪他……”月奴抚胸微喘。
心神已被这突至的意外震到一团混乱,孟天扬垂首,果见司非情额角有条淡淡疤痕一直伸入发际,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拨开头发,那隐在发间的伤痕却极深,可想而知当时一击是何等用力……他嘴唇翕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片惊惶中,只听月奴续道:“……他那手指也是为了,为了要护住你送他的琴才断的……”
指尖深嵌入肉,孟天扬牢牢盯着司非情脸上红肿的掌印,突然一声低吼,一巴掌掴上自己面颊,登时高高肿起。他转头瞪着月奴:“你却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迁怒你么?”
月奴一怔,随即微露苦笑:“是,我不该背叛主人,告诉你这许多事情……你杀了我吧……”丽眸闭起,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昨日瞧见你的眼泪罢……”
——想不到,你这个可恶的风雅楼主竟也会伤心流泪……
孟天扬半晌无言,最终轻叹,拉过床上丝被,小心翼翼地裹起司非情,抱着他向外走去,经过月奴身畔时一顿,沉声道:“我不杀你,等凌霄归来,若要报这屠城之仇,你叫他尽可去风雅楼找我,诸般恩怨正要做个了结。”
脚步声越行越远,月奴身体一晃,沿墙跪坐,头一低,数点泪水溅上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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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司非情缓缓睁眸,困惑地环顾四周,很熟悉的摆设,却不是九重轩……那天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被那孟天扬带下山,他身负重伤也无力抗拒,只得任由孟天扬抱着他往东行去。一路上也不晓得吃了多少丹药,却始终时晕时醒……只是此刻,身在何处?
房门一响,孟天扬捧了药碗进来,微笑道:“你醒了?药刚熬好,过一下再喝吧……”放下碗,在床边坐定,见司非情张着眼睛不作声,他心里暗叹,面上笑容不改,柔声道:“你不认识自己原来住的卧房了么?这里是风雅楼的总堂,你之前在此都住了好久……你好好想想……”
难怪觉得很眼熟……司非情脑间倏地又是一阵晕眩疼痛,喘了几声:“我头好痛……凌,凌霄呢?为什么都看不到他?”勉强抬手,抓住孟天扬袖角:“你告诉我——”这一路行来,他已问过无数次,孟天扬却一直缄口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