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好最后一根线条,修退了两步,问道:“怎样?我漂亮吗?”
黑栩迟疑一下,点头道:“是,很漂亮。”
“你喜欢吗?”
黑栩,不知他是何意,便反问道:“你想呢?”
修笑道:“你应是喜欢的——这张脸。”
黑栩还未想明这句话的意思,修已反手从袖中取出不知何时藏匿的薄刃,向自己完美的脸庞上狠狠地划了下去。
“这,便是你喜欢的了——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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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什么东西热热的,在逐渐下滑,顺着领口,沾湿了新穿好的衣裳。
“你作什么!”
面前的那个男人斥责着,惊慌失措地以衣袖去阻止那股热流。
”昨晚是我不对,但……但你也不应……”
“我想见仲夜。”修以手盖住黑栩压着自己伤口的手道。
“见什么仲夜!快治疗你的伤,否则留下伤痕的话……”黑栩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这伤,是谁弄的?
是修。
——你喜欢的,是这张脸?
修这样说着,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难道,你在怒这个?
“治伤便不必了,”修道,“我要见仲夜,你带我去见他。”
黑栩的手稍放松了力道,血又涌了出来,他忙再次压紧伤口。
“先止住你的血……”
修轻叹道:“先让我见他罢,见了他,我的伤口便好了。”
黑栩只觉一阵酸水涌了上来,不由涩涩道:“真的……只是见他而已伤便好了?”
修闭上眼睛点点头,道:“是,你带我去罢。”
黑栩纵是万般不愿,但见修如此固执也只有妥协。
“那么,见他之后便立即治伤,行吗?”
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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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坏事之后,是什么感觉?
是谦疚吧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到谦疚的。
仲夜望着窗外初升的旭日,轻轻地笑了。
曾经,他作过一件坏事,非常,非常邪恶的坏事,那时的他,是多么痛苦啊,不断地后悔,内疚,并且退缩。
他换来了什么呢?
所爱就这么从他手中溜走——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
他常常这么想,但,过去的事,永远都不会重来了。
他不会谦疚。
因为,那是那个人欠他的。
他转过身,并不惊讶地看着房中无声无息多出来的红色人影。
“你来了。”他说,“我以为,我们再晚一些才会见面的。”
“但我不作如此想。”那红衣人往前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仲夜。
——那人,竟是绯红。
“我以为,你对姐姐讲的话,是真的。”绯红道,“但现在看来姐姐讲的是真的,你从来就未讲过真话。”
仲夜低头笑一下,道:“你看见了罢?昨晚我所做的事。”
“是,”绯红道:“所以我想问你……”
“你看见了,”仲夜打断她,“却为何不阻止?”
绯红微颦眉,冷冷道:“因为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一直以来就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仲夜平静的道:“就算我讲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的。”
“我也不想明白!”绯红愤怒地大叫,“我只知你不能在毁了姐姐和炎后再去毁掉修!”
仲夜的表情在瞬间扭曲,但只是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假若他们是被我毁掉的,”仲夜道:“那么我想请问你,红夫人,我,又是被谁给毁掉的呢?”
绯红没有答话。
仲夜续道:“本来我们应是很幸福的——本应是的,而那时,又是谁横加阻拦而令我失去他的?”
“……?”
绯红的声音很小,仲夜没有听清,便问道:“什么?”
绯大声道:“就算你恨我们,也不应将你的怨怒发泄在修的身上啊,他是你的儿子————”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猛回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是黑栩,以及修。
“我讲过,你来的还不是时候,”长久的静默后,仲夜开口道,“红夫人,这并非我的错罢?”
绯红愣愣地看着门边的修,仿佛定住了一般,脸上充满了茫然。
修的脸有一半埋在黑栩的手掌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而黑栩站在那里,看起来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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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让我爱的人明白我爱他——
然而那只是愿望而已。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心意相通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这世间才会存在那么多误会,而误会,又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加地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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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阿姨,”修的声音很低沉——从未有过的低沉,“您刚才讲的,是不是真的?”
绯红的双手在身前绞扭着,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修推开黑栩盖着他的脸的手,露出了已结了暗红色血痂的半边脸。
绯红一见,不由惊叫出声:“修,你的脸……!”
“我的脸?”修茫然摸摸自己的脸,道,“啊,是了,我倒忘了,我是来找仲夜的。”
痂结得并不是很牢,他一摸之下又有血渗了出来,黑栩忙捉住他的手,不许他再碰伤口。
“你找我?”仲夜很有趣般看着修那粘血的脸问。
“是,”修道,“我有问题想要想您请教。”
“什么问题?”
修直直地望向他,在下面的手却紧紧的捉住了黑栩的衣角:“……你并不吃惊,我是你儿子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旁边的绯红倒抽了一口冷气。
仲夜笑了,没有笑意地笑了:“你想听真话?”
修点点头,捉着黑栩衣角的手攥成了拳。
“事实上,”仲夜仿佛吊人胃口般慢吞吞道,“那件事,我并不知情。”
“可是……”
仲夜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是,那却是意料中事,”他又笑了——带着恶意地,“做了那件事后,女人当然是会生小孩的——是炎也好
,是我也好,都是一样的。”
“莫说了!”绯红跳了起来,伸手直逼仲夜的咽喉,“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为何还要如此讲!”
仲夜轻飘飘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她的攻击:“但,我并没有不对,是她毁掉我的幸福的,她罪有应得!”
一听这话,绯红当即疯了一般没命地向他攻击,仲夜却并不还手,只是轻巧的左腾右移,一时间房中的摆设皆随着绯红疯狂的攻击而纷纷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房间中很快便一片狼籍,黑栩只得保护着修退到了门外。
所幸贵宾的房间每个之间都隔很远,这里不管如何喧闹都不会有人发现,否则的话,黑栩真不知道该怎样向人解释才好。
修紧靠在黑栩的胸膛上,眼睛却闪着复杂的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在门内轻巧挪移的仲夜。
“我……长得与他象么?”修忽然问。
黑栩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