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野兔!”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
“你是我又不是!!!”
“野兔也是一条命啊……”
“我要吃野兔!”
“远威,杀生不好的,佛曰……”
“杀生不好?”游远威冷笑地斜睨他,“你知道杀生不好,为什么还要跟我这个以‘杀’人为‘生’的人在一起!”
华叶默然不语,过一会儿,站起身走向洞口:“我去为你找食物。”
“华叶!!”游远威大叫,华叶回头,他道,“若你想学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告诉你,我就是那执迷不悟的魔物!你休想从我身上得到半分的道行!”华叶微笑。“华叶只是个出了家的俗人,自不敢与观音大士相提并论,而若说你是魔障,华叶也是万万不敢苟同,华叶眼中无分贵贱,只要有命,万物皆重,游远威你也是一样。”
华叶在生气。每当他用“华叶”和“游远威”来称呼他们两个的时候,就表明他生气了。大概是和尚特有的那种清心寡欲,他生气不会像游远威一样形于外,而是非常内敛地,但恰好到处地让他人明白他的情绪。可是他在生气什么?因为他讽刺他想学观音?比那还难听的话他也说过,为什么他非对这句话生气?真是……和尚的心,海底针……
游远威知道自己逃不出华叶的手心,索性也不再逃,跟过去的那么多次一样,发现挣扎无用之后,放弃所有的努力等着华叶来伺候他。半月之后,他的伤已没什么大碍,试着与华叶对打之后感觉自己基本回复了正常的状态,便又起了离开的念头。这一次华叶没有拦他,听他说要走了,连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地哦了一声,然后就闭目念经去了。
游远威很不适应地呆了一下:“你不阻我?”
“阻你何用?反正你也不听我的。”
“……”
“真奇怪,我现在才想通,我为什么要救你呢?为什么非要做那个滥好人呢?你已深入泥潭,凭小僧我的力量决计是拉不起你的了,既如此,我又何必枉做小人!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你自己小心吧。”
游远威感到有点可笑,道:“拉我?为什么要拉我?即便是泥潭,我愿意呆在里面,你拉我又有什么用?何况究竟是谁在泥潭当中,还不一定呢!”
“我不跟你吵,会犯了嗔戒的。你走吧。”华叶闭上眼睛,好像连看他一眼也嫌多似地继续念经。
“哦?你教我走,我倒不想走了!”游远威大步走到他面前,一甩衣物的下摆,蹲下,“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说出这种话?是,我就是爱杀人,我就是拉不起的魔障!那又如何?你终究是觉得这点福德不好积,便要退出了?是不是要再去找一个与我一般罪孽的人超度他?你也不过是个迂腐的和尚罢了!不过知难而退也对,否则难保我哪天被你念得兴起,一掌毙了你!”
华叶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张开眼睛看他一眼,游远威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坍塌了,他蓦地愤怒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态度对我!”
他劈手去扣华叶的肩,华叶没有睁眼,只肩膀一沉,他的手抓了个空。
一招不中,他愤怒地斜向抓去,同时另一手亦看似毫无章法地拍向华叶的胸。
华叶终于张开了眼睛,如他所料地伸手去隔,他双手划了一个圈,像蛇一般缠上华叶的手腕,一拉一推一扭,将其按倒在地上。“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很方便,明不明白?”他恶毒地在他耳边道,“你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明不明白?在我生气的时候,你一样会变成那个慈悲地拯救那条冻僵的蛇的农夫,明不明白?不要那么傲,明不明白?”
华叶躺在地上,眼中不含任何情绪地看着游远威,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游远威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变冷,变冷,冷得结冰。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很希望那天救我的人不是你--退一万步讲,我甚至希望那天没有人救过我。”华叶道。
“你是什么意思……”
“若那时能什么也不知道地死去的话,对你,对我,都是件很轻松的事。”
“你……”“我希望永远都别再看见你。”坍塌的地方着起了火来,什么东西被砰地一声烧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逃出有华叶在的那个地方,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几乎是仓皇逃窜地回到奉都的,一路上他什么也没想,不是他不愿意想,而是脑子一片空白,想思考些什么也没有办法。被半夜从床上搅起的仲夜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游远威比他还心不在焉的汇报。仲夜就是奉都的第二代首领,如果以一般的门派来说,他与仲夜可算是师兄弟,现在的仲夜是他的掌门师兄。
“行了行了!”仲夜终于听不下去他语无伦次的说话,比出了停的手势。
“简而言之,就是说你任务失败了?”
“是的。”
“有没有可能是内部的人走风?”
“不知道……”
“什么?”
“啊,我是说,有这个可能!”
仲夜露出冷淡的笑容:“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会不会是你自己一心二用导致的失败啊?”
“大概吧。”游远威无表情地答道。
仲夜走下座台,带着莫测高深的神情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你开苞了啊?”
游远威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看起来我说中了的样子?”
“胡说八道!!!!”
“不会是你那个没有头发的美人吧?”游远威咬紧牙关,防止自己的拳头会忍不住挥出去。
自始至终,华叶没有半点的表情,只是一直无言地反抗。
“我记得你们好有位叫欢喜佛的神灵,当他要渡那鬼魅的时候,他要怎么做?”他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问。
舍身。你做不做得到?之后华叶就没有再挣扎了。
“哥哥……”软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仲夜的表情马上就变化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单薄的小美人是仲夜的弟弟,也是他的禁脔,炎。这是奉都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实,但仲夜不在乎,对他来说,只要自己喜欢,别人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眼内。他快步走向炎,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不睡?”
“因为你突然不在了。”
“我有事要办哪。”
“哥哥……”
在那样的软语里,尖酸刻薄又无情的仲夜马上变得柔情绕指。
“好好好,我知道了!游远威,”他面对游远威,“你去领‘赏’吧,失败的原因,下次等你清醒一点的时候再说。”
下次?华叶绝对是不会在出现在他面前了吧。如愿以偿了?好象没有吧?
现在的他很想听一段千篇一律的经文,那段那个人为他所念的经文。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仲夜抱着炎走了出去,他坐下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冷。
第二章
对华叶来说,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总共有五件--吃、喝、拉、撒、睡。
而这五件中,又以“睡”为最最优先,尤其是“那件事”之后,他就变得更加爱困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般若菠萝蜜多心经》唐三藏法师玄奘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