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摸入贺齐月的寝宫里,罗煜的刀多少次举起又多少次无力的放下。正当他决心以自己的死来摆脱杀掉朋友兼仇人之子的太子时,不知何时已经醒转的贺齐月笑眯眯的牢牢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就算白天打赌输了也用不着这么深仇大恨吧~煜~!”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拜托,你拿把刀在我头上比划了一个多时辰了,我睡得再沉也被你吵起来了啦。
”苦笑着将刀夺过来扔到远处,贺齐月穿著丝袍爬起身,蹲在跪倒床下的罗煜身前,好奇的歪歪脑袋:“为什么要杀我呢?还是你专程跑过来就是自杀给我看的?”
“……你,你知道什么!我们是根本不可以做朋友的!”被他吊儿郎当的戏谑戳破了最后一线防卫,罗煜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恨恨的抱住后者的双肩,大滴大滴炽热的眼泪垂落在对方的胸膛:“你是灭我奉朝的罪魁祸首的儿子,我是受命要忍辱负重报得此仇的遗臣的儿子!你干嘛非要闯入我的世界!明明身为太子的你高高在上,不必要理会我这么一个不招人喜欢的小孩的!你凭什么非要招惹我!为什么非要我心甘情愿的做你的死党——为什么!”
“那个……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做朋友,不是吗?”咀嚼着对方一股脑塞过来的信息,贺齐月扬头望瞭望高耸的房梁,不假思索地,平静的回答道:“而且我们合作之下,不是做了不少让大人们头疼的恶作剧吗?你也开心,我也高兴,那么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当然,至于其它人欲哭无泪的反应就不在他的考虑中了。
“可是……我必须得找到前朝皇室的遗族,再杀掉你们啊……”
“那么,你们找到了吗?”
“……还没有……”
“那不就结了!既然还没有找到,你也不用急着报仇嘛。在你找到那个什么遗族之前,我们照样做我们的朋友不就成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啊——”
“但那一天还没来到,不是吗?”
呆呆的望着贺齐月释然的奸笑,搞不清楚对方是聪明还是彻底的愚蠢,罗煜想不明白,所以他不在想下去了! 再一次用力抱紧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罗煜感受着对方稳重有力的回抱,渐渐地,一颗以为破碎了的心又缝补了起来。从今天起,他再也不会怨恨上苍的无情了,他再也不会责怪自己命运的多舛了!他是多么幸运啊,能过遇到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个人成为朋友!即使最后的一天终于来临,但在这之前,让他安心的享受一世为人的幸福了。
☆ ☆ ☆ ☆
……事实证明,那个繁星密布的长夜里,两个少年的顾虑,是丝毫没有意义的……
大概是怕了这两个家伙到地府去扰乱安定,冥冥中,身为前朝唯一血脉的卫陵公主,居然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去追究为什么逃难的公主会爱上起义的领袖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在于,罗家苦苦追寻的遗族,竟然就是他们潜心谋害的仇家!罗煜那晚险些杀害的朋友,也变成了他应该悉心守护的少主人!在探听到这令人无言以对的巧合时,已经十六岁的二人毫无成熟形象的纵声大笑,笑得连骨头都要被震碎了般纷纷瘫倒在绿油油的草海里。
“我的太子殿下啊……”就是在那一时刻,这声让人耳朵发麻的呼唤成为了罗煜的口头禅,纵使贺齐月如何威逼利诱,对方也再没有改过来。所以对方坚持要让自己登上皇位的用心良苦,贺齐月也并非无法理解。只是……
“我的太子殿下?您还好吗?果然,九条街也太勉强了点啊……”漫长的回溯被罗煜夹杂着讽刺的担忧呼唤打断。楞了一下,贺齐月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等等!你知道我被人拿棍子追打了九条街为什么不去救我!?”
“啊啊~我是听线人说有人拿宫里的东西去典当才赶到福记当铺去的。”露齿一笑,罗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结果看见我的太子殿下跑得那么尽兴,实在不好意思打搅啊~”
“你这家伙!难道不考虑我万一被人打残了怎么办吗!?”剑眉倒竖的磨起牙,贺齐月怨恨地揪起罗煜的衣领,泄愤的猛晃起来:“还说什么要我继承皇位呢,一点诚意都没有……”
“关于诚意方面嘛……”纵容的任对方抓着自己摇晃,罗煜别有用心的瞥了安安静静的隔墙一眼,淡淡地反问:“我印象中,太子殿下的小情人不也在不远处袖手旁观吗?而且,既然你们是爱侣,分床而眠的话,不是有点太冷淡了吗?我的太子殿下啊……”毫不意外的在贺齐月脸上看到了惶恐,罗煜的呕深了几分:“还是说~从一开始你们的恩爱缠绵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呢?……以我认识的太子来讲,为了不做所谓吃力不讨好的九五之尊,装出断袖龙阳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呃……”有个太了解自己的人是种灾难。在心里哀叹着,贺齐月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可面对罗煜仿佛洞悉了全部的鹰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构思不出可以瞒过对方的完全之策。
见状,后者早有所料的讽笑了两声,环臂抱胸,一步步将贺齐月逼靠在了墙角。温润的鼻息扑打在前者泛白的颈项间,罗煜舔了舔唇,暧昧的将头看在了最恨自己此种混淆视听举止的贺齐月肩上:“我的太子殿下啊……你就那么讨厌皇帝的宝座吗?这可伤脑筋了,在我的立场看来,你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选哦!不然的话,很难保证我父亲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举,坏了天下还不满二十年的太平。”
“……天下大乱不正是你的嗜好吗?”瞪圆桃花眼,贺齐月输人不输阵的漾开诡异的笑容,僵硬着身体扛住对方的重量。
“……”抿起唇,罗煜想要忍耐,可还是抱住贺齐月的腰身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应该说是我们的坏习惯吧!……只不过,这回要让你失望了哦,我的太子殿下……”笑没有出现在罗煜如锋刃般的鹰眸里,整顿了一下精神,他重新恢复了严肃的状态,一本正经的盯着贺齐月闪躲的桃花眼,一字一顿的肯定道:“不好意思呢,我的太子殿下……我们罗家只承认您一个人的储君地位。亏的皇上不弃,让威远侯担任了九城兵马司的职位,也幸得太子您的赏识,推荐下官率领了全部禁军……但如果那万人之上的角色不是您的话……”
“罗煜,你在威胁我吗?”皱头,贺齐月并未恐惧,在好友的怀抱里,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安全。只是对方此时说话的态度令他烦恼,他知道罗煜没有夸张,他也清楚自己对皇位毫无兴趣,可他却想不出办法,把这两个矛盾融合起来。
“我这么舍得威胁您呢?我的太子殿下……”暧昧地笑了笑,罗煜体贴入微的将贺齐月透支的身体扶抱住,没有情欲色彩的替对方按摩酸痛的大腿:“只可惜,既然您不是喜好男色的人,就没什么理由再拒绝我这个正当的请求了吧……”
“这、这个嘛……哈、哈哈……”干笑了两声,心虚地缩了缩腿,就在贺齐月焦急而不得章法的危急时刻,一声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天籁解救了他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