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日本男性的成年礼,通常在年满十六岁举办,但偶有例外。男性元服过后,即把前额头剃掉、束发,并得到赐名。
第二章
傍晚,慎岛贞睦和送餐点的侍女一起来到平见正弘房里。
平见正弘背对著房门睡得很熟似的,一动也没动。
「你们下去吧。」慎岛贞睦令侍女把晚餐和药箱留在房里,但没让她们吵醒平见正弘。
他伸手拨往平见正弘脸上的发丝,看著他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忍不住皱起眉头。慎岛贞睦对平见正弘的态度或许冷淡了点,但不表示他对这个少主毫不关心。
他在亲王家待了十几年,也算是看著平见正弘长大,对他来说,平见正弘虽是主人独子,却也像个小弟,所以平见正弘受了伤,他心里还是挺担心的。
慎岛贞睦取来药箱,轻轻解开包在平见正弘腿上的白布,好替他换药。
「嗯……」平见正弘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伤口,一阵阵药味与刺痛令他感到很不舒服。「是谁啊?」
他睁开眼睛,原以为会见著侍从或侍女,却没料到在房里的竟是慎岛贞睦。
「你不是应该在我父亲身边忙碌地工作吗?」平见正弘看著慎岛贞睦为自己换药,白天的怒气似乎减缓了不少,但嘴巴却忍不住习惯性地说出反话来。
他不喜欢见到父亲与贞睦在一起,两个人总是很亲匿地谈著事情,让他完全没有插入的空间,那种诡异的气氛使他很郁闷。
「大人担心少主的伤势,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慎岛贞睦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包扎。
事实上,他自己多少也不放心平见正弘的腿伤,害怕侍女们处理得不好,让平见正弘的伤口发炎就糟了,所以他才亲自过来替少主换药,顺便看看伤口好点了没。
「那你等一会儿又要回父亲大人身边是吗?」
「是的。」慎岛贞睦淡淡的应了一句。
他身为亲王的随身侍从,在平见王身边听令行事就是他的工作,不待在平见千正身边,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听到这个回答,平见正弘的眉头再度蹙起。
真是的,成天在父亲大人身边跟前跟后的,到底有什么工作那么忙啊?
「如果我叫你留下来呢?」平见正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少主有事吩咐?」基本上,慎岛贞睦是以亲王的命令优先,但若少主托付的事不麻烦,顺道处理一下还可以。
「没事就不能叫你留下来吗?」平见正弘对于慎岛贞睦的态度实在是又气又怨。「算了,如果你那么忙,那就回去吧!」反正就算他留下来,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而且贞睦八成也会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总之他与慎岛贞睦……就只能吵架而已。
「少主即使元服,却仍像个孩子……」慎岛贞睦喃喃自语似的笑道。
虽然平见正弘已经算是个大人了,但或许是生活优渥的关系,平见正弘的个性总少了些成熟、稳重,还像个孩子一样活力十足,这点……慎岛贞睦其实挺羡慕的,毕竟他在平见正弘这个年纪时已是亲王的侍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年轻岁月。
「总之我是个小孩,一点忙都帮不上。」平见正弘瞪了他一眼。「父亲大人不肯让我做事、母亲大人又成天管东管西……」平见正弘忍不住问道:「你几岁开始在父亲大人身边工作的?」
看慎岛贞睦跟父亲大人讲话时的亲匿模样,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十五岁。」慎岛贞睦淡淡的吐出回答。
慎岛贞睦的祖父也是平见千正的家臣,但却始终不得志,因为知道平见千正喜欢貌美的少年,便将十五岁的慎岛贞睦献给平见千正。
美其名说是担任平见千正的侍僮,实际上却是为了侍寝才送到平见千正身边。
幸运的是,平见千正注意到慎岛贞睦的才华,没当他是陪寝的侍僮,不但让他升为家臣,还对他推心置腹,不管什么事都交给他处理。
「十五?」平见正弘瞪大了眼。「当时父亲大人都给了你什么工作?」
其实平见正弘会这么追问是私心作祟,一方面可以跟慎岛贞睦在难得的和平气氛下谈话,二来又可以乘机问问父亲与他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能藉此向父亲请命,要父亲也派工作给他,瞧慎岛贞睦十五岁就被当大人看了,他怎能输给慎岛贞睦?
面对少主的疑问,慎岛贞睦只是静默。或许平见正弘羡慕他打十五岁起,就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但平见正弘却不知道,这是时势所逼……
他──慎岛贞睦,其实是三丰家的孩子。出于母亲是个平民,所以祖父三丰庆岛怎么也不肯认他这个孙子,而把他给慎岛家抚养。
三丰庆岛教他剑术、学识,不是想栽培他,而是为了利用他,对三丰庆岛来说,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所以在三丰庆岛得知平见千正喜爱貌美少年后,为了讨好平见千正,便将他献给河亲王……
看尽人情冷暖与现实的残酷……要十五岁的他不像个大人也难吧。
「什么都做,如果少主想问特别一点的……」慎岛贞睦一边端来晚膳,一边回答问题。「我十六岁时和大人上战场,当了大人的副手。」
「战场?」平见正弘有丝错愕。「父亲领兵打仗吗?为什么连你都上战场?」
「那时少主还小,大概记不得了。」慎岛贞睦笑了笑。
虽然平见正弘不晓得这些十几年前的旧事,但慎岛贞睦倒还记得早仓恭子将平见正弘抱在怀里的样子。
「真是讨厌……」平见正弘沉下脸下。「成天被人讲成小孩子,晚出生又不是我自愿的。」
「当孩子不好吗?」难得平见正弘有这样幸福的童年,可以的话,慎岛贞睦希望他能好好珍惜这段当孩子的时光。
「你喜欢给人管得死死的、让人觉得你是个没用的小鬼吗?」平见正弘忍不住叹气。「也许大家都觉得当孩子轻松,但我不想啊!」
「有人管表示有人关心……」慎岛贞睦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的母亲早逝,而生父碍于固执冷血的三丰庆岛,无法光明正大地表现父爱,更别提慎岛家对他不闻不问的挂名养父母了……所以慎岛贞睦是在毫无亲情的环境下长大,只有人命令他、训练他,却从来没有人关心他。
「是吗?」平见正弘沉默了会儿,他盯著慎岛贞睦的脸,严肃地问道:「那你呢?你关心我吗?还是说因为父亲大人叫你照顾我,所以你才来看我、才跟著我?」
「我还以为少主不要我关心?」慎岛贞睦不答反问。
最初,他的确是受平见千正之命才尽心保护平见正弘,毕竟平见正弘贵为上河亲王独子,不论是对平见千正或对北方领地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继承人。
只不过,随著时间的流逝,与平见正弘相处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只是单纯的君臣之情,更多了分兄弟的情谊,所以,平见正弘提出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谁告诉你的?」平见正弘白了慎岛贞睦一眼。
他是不喜欢输给慎岛贞睦、不喜欢被他当小鬼看待,但可没表示他讨厌或排斥,甚至是想赶他走。「如果我讨厌你,才懒得叫你来监视我。」
「既然如此,就请少主把这些全吃下去。」因为平见正弘受了伤,所以慎岛贞睦让厨房准备能补血补气的药膳,这些特制的料理对身体很好,就是多了股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