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来说,你比他更像我们的儿子,你是妈妈一手拉拔长大的,妈妈要你这个儿子……」贺母握住贺世祺的双手,开始啜泣。
贺世祺笑着拍拍她的背脊,「我也没说不认你们当爸妈呀,我都已经回来了,还不够证明什么吗?」
「说到认爸妈……你不是去见过你的亲生父母了?你……喜欢他们吗?」贺父没忘记之前贺世祺向他要过亲生父母的电话和地址,但是后续情形他们没问,贺世祺也没提,却不见贺世祺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所以他心里疑惑。
当然,他私心中是有些希望听到贺世祺不喜欢满家父母,这样他们夫妻俩才能拥有这个儿子。
「嗯,他们很纯朴,一家子都是好人。」至于在那个家庭长大的贺家贤为什么会突变?大概是一时之间拥有太多宠爱及金钱,加上贺家二老给他一种亏欠他的感觉,他才会这般骄恣。
「那之前在你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贺父想起头一次杀到贺世祺的小屋子里,那个前来开门的平凡女孩。
贺世祺笑容一僵,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她是我亲妹妹,叫满意。」
「是那位陪你一起过生日的女孩吗?」贺母也问。
她对那女孩印象很好,因为她在贺世祺最需要安慰时陪着他,让电话那头贺世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平静而温柔,她真的感谢那女孩。
贺世祺作势低头用餐,淡淡应道:「嗯,同一个。」
贺父贺母相视,两人心里隐约都知道什么。那时的贺世祺对待她,绝对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会有的珍视。是不是在相爱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血缘关系,那么……情何以堪?
难怪他们总觉得贺世祺虽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孤独,比起那时他独自搬到外面去住更加的孤独。
两人虽然有疑惑,却也不敢深入追问,就怕碰触到贺世祺强颜欢笑想掩饰的伤口。
贺世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习惯性先看一眼来电显示,倏地掌心一震,握紧手机,快速丢下一句「抱歉,我接个电话」,人就闪出和室包厢,走到外头景观优美的流水小桥边,掀开手机盖。
手机里,传来哭声,不断的吸鼻,不是嚎啕失控,而是咬唇低泣,听得让他想叹息。
「我……我找不到你……我在你的屋子里,找不到你……你跟宝宝都迷路了吗?你们都找不到路回家了吗?」
她的哭音太重,好多句子都含糊不清,他还是好勉强好勉强才听懂她说了些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思念排山倒海而来,那种想见她的渴望将他淹没。
是满意。
「我想你……我好想你……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们没有很相爱……没有……可是我还是好想你……为什么没有很相爱,还是这么想念……为什么……」
她轻轻哭泣,然后彷佛将心里的话全倾吐完毕,又轻轻挂上电话。她没有听到贺世祺的声音,他连「喂」一声也没有,她不确定接电话的人是不是他,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拨错号码。
满意瘫坐在地毯上,在没有开灯的阴暗屋子里。
想他。
贺世祺久久无法放下手机,贪恋着她的嗓音,那还围绕在耳边的声音。
他无法响应,因为他只要一开口,绝对就是告诉她,要她跟着他一块逃,什么世俗、什么面子、什么兄妹血缘全当它是个屁,要是乱伦不能生孩子,就不生也没关系,满家绝子绝孙也用不着去在乎,满家二老听到消息是会哭会疯也不干他们的事--
但是爱情可以这么自私吗?自私到只要两个人好就好,其它人的死活全部拋诸脑后,可以吗?
贺世祺坐在石墩上,垮下双肩,闭上眼。
想她。
第九章
哈士奇,不擅长独处,需要比一般犬类花更多的时间陪伴牠,让牠不觉得寂寞,被孤单侵蚀的哈士奇是非常可怜的。
或许你拥有许多足以分散你注意力及关爱的人事物,对你来说,牠只是你拥有的其中之一,但你却是牠仅有的一切。
「……是这样的,你爸爸生日,你可不可以拨个空回来吃饭?」
「妳不用这样小心翼翼跟我说话,妳怎么对……妹妹说话,就怎么对我说话吧。妳是说星期五吗?我那天会请假回去。」
贺世祺一边以肩头夹着手机,一边盯着笔记型计算机输入资料。
电话是满妈妈打过来的,她说话的态度很亲切,但太过客气,不像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但他能体谅,毕竟他是新认的儿子,他的个性和习惯,满妈妈并没有很清楚,所以交谈时,她过度的在意,反而让人不自在,他试图轻松的与她说话。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蛋糕由我这边买,妳不要再多买一个。」
「好、好,谢谢。」
唉,看来短时间内,「他的」妈妈还是会用谨慎多礼的语气跟他应对。
「呀!我要跟小意说一声,不然她也会买蛋糕回来!」
「妳顺便跟她说,我那天接她一块回去。」贺世祺话一说出口就立即后悔,想见她、不该见她,想见她、不该见她……这两个矛盾的念头还在冲突着,他不该自己制造见面的机会,扪心自问,他已经能心无波澜的面对她吗?
见鬼的心无波澜!
「也好,你们一起回来,小意就不用转车再搭客运,我跟她说。」
「嗯……我十一点去接她。」罢了,反正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
「我知道了。那我不吵你,你要记得早点睡,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不要太累。星期五那天回来,妈再替你好好补一补。」
满妈妈收了线,继续打电话给满意。
「小意,有没有忘记星期五是什么大日子呀?」和满意讲话时,满妈妈显得轻松自在许多。
「没有,我知道是爸的生日,我已经排休了,蛋糕我会买回去。」满意这阵子虽然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但不表示她只会一昧的悲伤,完全不顾周遭的人事物。她同样要到幼儿园带小朋友唱歌跳舞:她同样要将小朋友一个个平安送回各自的家门口,将他们亲手交给父母,她没有权利因为自己遭遇到的打击就理所当然的犯错或失误。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轻轻哭泣,也会在看了挑动情绪的影片时埋首叹气,生活却还是要过下去。
「蛋糕妳哥哥会买,你们不要重复带两个蛋糕回来,还有,那天妳哥要去接妳,十一点,记下来吧。」
「我哥?是……家贤哥吗?」满意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怎么可能?!我压根不敢冀望家贤会回来,他巴不得和我们划清界限,我打电话去给他,想关心他过得怎样,他竟然以为我是要去向他要钱!不提他也罢--是世祺。」
这名字让满意心脏一紧,胸口彷佛挨了一记硬拳,疼痛不已。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不敢见他,虽然她知道势必要见面,就算不搭同一部车,也会在桃园的家里见到,可是家里至少有爸妈在,她会顾忌他们,不会说出太离谱的话,要是只有他与她共处……
她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不对的话,例如--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在一起,就算见不得光也无妨……
太混蛋了!太自私了!太不可原谅了!
对他说出这些,不是摆明要他为难,也让爸妈为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