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不巧。”黎铭远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了,取代的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暗。“没关系,你开心去玩吧!”
“嗯,改天我们再约……”贺佳妍连忙别开脸,抓起包包往门口走。
她不愿见到他眼中的那一片落寞,那会叫她产生重重的罪恶感——
“等一下!”黎铭远在背后喊住她。“佳妍。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怎么了?”贺佳妍不解地望向他,半开玩笑问:“是不是还有什么‘规范’没说?’’
“不是。”黎铭远摇摇头,缓缓道:“规范是形式的,重要是人的‘心’。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除非是你心里认定不能做,否则再多规范都没有用。不过,你放心,我会把自己规范得很好。”
语毕,黎铭远将手中两个提袋交给贺佳妍。
“这些食物你带回去,都是你爱吃的……一个人住外面总有些不方便,就当是带回去加菜吧!”
“啊?那你自己不吃吗?”贺佳妍发现他比之前瘦了些,看起来也是没有好好按时吃饭。“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你将全部晚餐都打包给我,那么你自己吃什么呢?”
“我随便吃吃没关系。”黎铭远坚持要她将两袋食物带走。
一番推拒后,他心念坚决的对她说道:“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挑食,这些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拿着吧,别跟我客气。
拗不过他的坚持,贺佳妍只得把他的爱心照单全收。
贺佳妍怀里揣着黎铭远为自己准备的保鲜盒,那里面装满了各种她喜欢吃的菜色。在开往自己外宿小套房的计程车上,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怎么也没办法舒坦……
唉,为什么铭远还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虽然她一再地告诫自己,想要自由就得硬起心肠。但一想到黎铭远面对像她这样无情要求离去的老婆,竟还能如此细心温柔,她就算心肠再怎么硬,也不由得微微的松动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这趟是回去签署暂时分居协议的啊!
但一想到过去没忙到半夜十一、二点不回家的黎铭远,今天不但早早到家,甚至还开大老远的车去买她爱吃的小菜、点心,来迎接她这个去意已坚的老婆?
佳妍,我说过我可以改的!
你看,今天我不就真的早早下班回家了吗?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你一定非走不可呢?
她的脑海充斥黎铭远懊恼、担忧、焦急的模样,他一向就不是个轻易示弱的大男人,要他承担这些折磨,实在够残忍的……
贺佳妍痛苦揉着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快被激战的两种思维给斗垮了!
打从离开黎铭远的家,她的思绪便被剖成两半:一半是主张硬起心肠,勇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另一半却心疼被自己折磨得消瘦憔悴的丈夫。
唉……贺佳妍重重叹了口气,两手紧紧抱着黎铭远为她准备的菜肴,心里头一下子热暖,一下子苦酸,正思忖着该不该打电话给他,好好跟他说声谢谢时,她的手机像是心有灵犀般响了起来会是他吗?她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
“佳妍,是我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已经被正式录取了!下礼拜就可以来上班了!”电话那头是学长打来为她报喜的。
“真的吗?学长,你没骗我吧?”贺佳妍整个情绪突然转换,从原本的失落沮丧,陡然兴奋到最高点!“太棒了!真是谢谢你,多亏有你的帮忙……”开心不已的她,直对着手机不住道谢。
方才对黎铭远的歉疚和挂念,一下子又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在痛苦目睹贺佳妍离开后,黎铭远形单影只地窝在家中的沙发上借酒浇愁……
这是他这辈子以来,最感觉挫败无力的时刻——
对像他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就自行创业,经营一家营收上亿的成功企业家而言,天底下实在没有什么办不成、做不到的事情。
哪里知道在他费尽苦心,用尽一切努力后,仍然留不住他最亲爱的老婆?!这件事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多少女人费尽心力要沾上他,因为他一心向着挚爱的佳妍,总是对她们避之唯恐不及;而他那青春无邪的美丽老婆,竟天真的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比他的强壮羽翼更有吸引力?
“贺佳妍!哼!算你狠!”黎铭远愤恨地将手中的空啤酒罐捏扁,用力丢进垃圾桶,嘴里咕哝道:“我这样对你……而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啵!黎铭远打开今晚的第八瓶冰啤酒,二话不说仰起头猛灌,他必须借着酒精来麻醉过度的心碎和失望。
他一向不喜欢输的感觉,所以无法面对妻子决绝从他眼前离开的事实。
虽然,在那天大吵之后,是他提出两人签署暂时分居的协议,黎铭远自己也心知肚明,贺佳妍应该会兴高采烈接受这个提议,而最终结果也真是如此。
只是呵,当残酷事实摆在眼前,当心爱的人当真带着自己为她准备的“爱心便当”意志坚决转身离开,独留他一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对孤寂的时候——
任他是铁打铜铸的心也坚强不了……
于是,平常如非必要,烟酒不沾的他,从冰箱里清出所有含酒精的饮料,也不管肚子并没有可以垫底的食物,卯起来一罐接一罐喝下去。喝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久,到底喝醉了没有?
总之,他还有知觉,也还没有脱离椎心刺骨的痛苦,他拼命地喝,直到家里电话铃声大作。
“喂?”黎铭远意识模糊地接起电话,明知不太可能,但心里仍期待是妻子打来的。
“请问铭远在吗?”话筒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但黎铭远很确定不是贺佳妍,马上就想挂断电话。
“找黎铭远?他不在……”
“等等!”话筒彼端传来温柔的呼唤:“铭远,你别挂电话。”
“我已经说了,黎铭远不在!”他继续喝酒,恍惚中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铭远?你怎么了?你好像喝醉了?”对方仍然维持温柔关怀的语调。“我是凌卉,唉,怎么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今天五点不到你匆匆忙忙就跑了,结果人家林桑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连你的面也没见到,现在正气头上呢!”
“哦——林桑?他人呢?他现在怎样?”黎铭远再度捏扁手中的啤酒罐,“匡当”一声不偏不倚扔进垃圾桶里。
凌卉在他所经营的公司中担任业务经理,她是他第一份工作时的同事,黎铭远一直颇欣赏她的明快干练以及业务能力,因此当他自行创业时便拉着她一起到新公司奋斗,而凌卉的工作能力也一直没让他失望过。
“你躲在家里做什么?林桑一直嚷着非见你一面不可,否则他拒签合约。你也知道机器已经向德国原厂订好了,如果林桑真的毁约不买的话,我们就要倒大楣啦!”
“毁约?那怎么可以?千万美金的生意……”听到“毁约”两字,原本神智陷入恍惚的他顷刻间变得清醒。“林桑现在人呢?”
“我陪他在饭店楼下的居酒屋用餐。”凌卉十万火急催促。“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黎董事长,我真的搞不定他啦!”
“好!你等着,我现在马上过去。”黎铭远像一团烂泥似从沙发里起身,他勉励自己一定要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