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女生说,“古今之人,笑贫不笑娼。”
好一个笑贫不笑娼!
只有坐在阳光下,身上永远不会缺少父母汇过来的钞票,书包里还装着discman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因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当自尊被践踏在别人脚下的时候,那种想发疯却又不得不强装笑颜的心情……
我的第一个客人,亦是我刚签下契约后的第一笔生意。
那个男人接了个电话后,转身对我说,“你去吧,他会好好待你的。”
从楼上下来,有人引我坐进一辆黑色的奔驰。
好象保镖的人对我说,“对不起。”然后,一块白色的,带着柔软纤毛的物体蒙上了我的,依然睁得大大的眼睛。
在微微的震动中,在身体的倾斜中,我知道,车子正在一条我永远也无法知道的路上行进。
就要有人夺去我的童贞了么?
可是我不是美丽纯洁的少女,这样说,会不会很好笑。
第一次……我会得到多少的报酬,够不够我为母亲缴住院费和医药费?
若小女孩一般的自怨自怜,始终,抵不过残酷的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如果睁着眼也无法看清世界,那么,我拒绝光明。
车子终于在某处停下,有人扶着我出来,走上台阶,然后上楼,然后转弯,然后停下,然后,我听到门开的声音。
“先生,他来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而甜美。
她放开了我,甚至,在我的身后,轻轻的一推。
眼前一片黑暗的我,踩空台阶,跌了下去。
没有人来扶我。
虽然我知道,一个人,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因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不是童话。
我落到了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整个身体,就好象埋到了温暖而厚重的草丛中,我的脸颊,甚至可以感觉到温柔的抚慰。
慢慢的爬起来,我终于明白,身下原来是一块地毯,很厚很多毛的地毯。
我伸手,准备拿下蒙住眼睛的白色毛皮。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站着,一直看着我的人开口,“不许碰那个。”非常年轻,非常动人的声音,是个男人。
一瞬间,脑中出现的,是契约上的那条规则——服从客人的一切指挥。
我放下手,“可是这样,我看不到你。”
他笑了起来,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声,“我能看到你就可以。而且,看你的脸……那双眼睛,想必也不会美丽到哪儿去,何苦污了我的眼睛。”
拳头握紧后又松开,我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他走了过来,双足踏在地毯上,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有一阵微微的风从脸旁吹过,于是我的鼻间,嗅到一股奇异的香。
“第一次?”他问。
我点头。
“那就是说,你没有任何经验,却绝对干净?”
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的呼吸,我再点头。
“那好,脱衣服吧。”
这次,我愣住了,“就在这里?”
“不在这里的话……你想在什么地方?”他的声音里,明显的嘲讽。
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眼中,我贱得都不值得上床。
我不想哭,因为泪水,不能让轻视我的人看到。
我想大叫,因为心很疼,当自尊一点点被人撕裂,一点点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
用力弯起了嘴角,轻轻的,慢慢的,解开了衣上的纽扣。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不是林冰音。
男人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然后慢慢下移。
他说,“你有一个美丽的身体。”
我知道我还年轻,所以迷离夜才会选中我,来做其他人的玩具。
可是面对我的这个男人,我知道,他也一样年轻,因为他的声音,还因为,他抚摸我时用的那双手——光滑,柔韧。
寒意渐渐入侵的时候,他抓住我的腰,把自己,埋进我的身体。
好疼!
好疼……整个身体仿若要裂开一般,疼得我想立时晕去,不再醒来。
可是他捏紧我的下颌,冷冷的命令,“好好的感觉我,那个在你身体里的我。”
服从客人的一切指挥。
我终于明白,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很难很难。
在长达三个小时的折磨中,我始终保持着清醒,忍受疼痛的同时,也要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因为他说,“不要弄脏我的地毯。”
这个男人,只是用力抓住我的腰,用力撞击我,发出野兽一般的呼号。
就好象压抑了很久后,终于找到发泄的方式。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浸湿蒙着眼睛的毛皮,刺痛我的眼睛。
身体里初初被点燃的火焰,奇迹般的熄灭,而疼痛的感觉,开始一点点的得到缓解。
我终于可以不再全心全意的忍受欲望与疼痛的双重煎熬,神思,被分出一半,飘到不知名的地方。
头发忽然被紧紧揪起,“你分心了。”
他淡淡的陈述这个事实。
“还是可以这样解释,因为你是新人,他们还没有教会你,该如何遵守你们的职业道德。”
我一愣,职业道德?
就在这时,因为剧烈摇晃而松脱的蒙眼布,落到了地毯上。
眼前一片雪白。
就好象在很小的时候,我唯一见到的那次下雪。
整个世界被雪包围,纯洁,妖娆。
竟是如此洁白的地毯!
男人恰在这时到达高潮,他伏在我的肩上,低低的喘息。
好奇心终于让我做出了不该做出的举动,我轻轻的扭头,看清黑色头发遮住的一只耳朵——同样的雪白,白到近乎透明,只透露出微微的血色。
那张我没有看到的面孔,是否也若这般洁白……
我的第一个男人。
回去的时候,我还是被蒙上了眼睛。
仍旧是那个女孩,那个有着清脆甜美声音的女孩扶着我,转弯,下楼,坐进车里。
然后我听到她的声音,“真是讨厌,又要换一块地毯……”
在她眼里,我的价值,抵不过那块白色的地毯。
一个客人,就让我得到了母亲工作半年的收入。
当我把收款证明递到医生手里时,他笑了,他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你的的母亲。”
我不怪他,因为那是他的工作,若他收不到钱,他就拿不到工资,拿不到工资,他的女儿,或者儿子,就会和我一样。
我也不怪那个带我进入迷离夜的男人,若不是他,我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到那么多的钱。
我甚至不怪那个夺去我的童贞的男人,因为他,我才会得到母亲的医药费,和自己的生活费。
我想怪的,是这个社会,在人人平等外衣下,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的社会。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说话,至少,我还可以活下去……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他们又该说什么……
在母亲的病床前,我为她削了一个苹果。
“冰音……”她看着我,“你有事瞒我。”
我微微的笑,“没有,有的话,大概是有门功课要补考的事。”
她细细看我,然后微笑,“补考,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记录。”
“所以想尝试一下下。”我把苹果递给她。
“冰音……”母亲咬了一口苹果,“我想我看不到你毕业了。”
我一震,抬眼看她。
她依旧微笑着,“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我的病情……不过很奇怪,好象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妈,你会好的。”
“傻儿子,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走早些的话,还可以不用承担那么多的悲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