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无数把刀在骨头上用力地刮着割着,无数的棍棒狠狠地敲着打着,全身骨节似寸寸断裂,再被碾成齑粉,挫成灰。神志却出奇的清明敏感,每一点疼,每一分痛都清晰无比。
蚀心腐骨啊,从来不知有这样一种痛苦,抵挡不了,忍耐不下。
我急喘一声,忍不住想嘶声痛叫,声音到了喉间,却无法发出,只剩下游丝般的哀叹。碎裂般疼痛的骨节瘫软无力,无法撑住身体,身体就着宗熙的手软倒下去。
宗熙紧紧抱住我,将手腕用力压在我唇上,我抿紧双唇,咬紧牙关不肯开口,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
\\\"荐清!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宗熙怒吼一声,见我还是不理,神色更见焦急。迅速吸一口自己腕上的血,捏紧我的下颌,俯身将温热的唇压上,我闭上眼,无力反抗。
一次,二次,三次......腥甜的液体缓缓流入腹中,所有骚动很快缓下来,疼痛一点一点消退。
我抬起手,制止他的举动。他点头,将已含在嘴里的一口血哺渡到我口中才停下,用衣袖擦去我的唇边和脸颊残留的血迹,口中不停地问:\\\"好些了吗?还疼吗?怎么样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他还在喋喋不休的重复那几句话,不由着恼,咬牙道:\\\"闭嘴。\\\"
他闻言一愣,讪讪笑道:\\\"有力气骂人,应该没事了。\\\"起身走到一边。
我乏力的闭上眼,心中百感交集,生平第一次茫然失措。
今后该如何面对他?而他有多少血可以用来救我?
他拿了一件衣服扔给我,道:\\\"你身上都湿了,换上吧,现在的身体不比往昔。\\\"说罢向外走去。
\\\"等一下。\\\"我叹口气,缓缓起身,拿过一旁的伤药,道:\\\"过来。\\\"
慢慢为他处理伤口,这一刀竟然如此深,怪不得会流那么多血。
抬头却见他表情凝重的看着我的左手,问道:\\\"你的左臂有伤?\\\"
左手的确有些不灵活,宗熙真是心细如发。我点头,淡然道:\\\"无妨。\\\"
他伸手在我左肩上一捏,霎时痛彻心肺,我闷哼一声,怒瞪着他。
他收回手,正色道:\\\"筋骨损伤,外表却丝毫不显,是萧雨霁吧?荐清,你若不想让这条手臂废掉,一个月内不可再用力。\\\"
我微微苦笑,用力?就是想用力又哪里还有力气可用。
虎落平阳怕是连丧家之犬也不如,叶荐清此生何曾如此狼狈?
饭后,宗熙便出去了。
是夜盅毒再没发作,而他一直没有提宗谭的事。
至交好友,终至互相猜忌;至纯友情,非要掺入情爱纠葛,实令人惆怅伤怀。
空山新雨后,几抹微云点缀万里碧空,林间清风徐吹,百鸟欢唱,涧下流水潺潺,跳珠飞溅。
深吸一口涤荡人心的清爽空气,烦劳顿消。
见雨后青山分外妖娆,想起幼时在此学艺的光景,不由精神一震,豪气顿生。
手扶青松,大声道:\\\"男儿到死心如铁,多愁善感,情长志短,终日忧思绵绵,岂是英雄本色?\\\"
多情自古空余恨,任他情深意浓,我自胸怀坦荡,不动如山,此去便纵有千难万险,又有何惧哉?
\\\"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宗熙大笑着走过来,一幅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模样,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挑眉道:\\\"荐清果然英雄本色,令人折服。\\\"
清晨的风吹动他如墨衣衫,猎猎飘动,更显得俊朗英挺,豪气逼人。似乎又恢复到那个爽朗豪迈的宗熙。
我亦大笑:\\\"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宗熙的英雄气概也令人折服啊,若非互相钦佩欣赏,又如何能成为生死之交?这样的情谊,不该被外物所动摇。
\\\"荐清将我比作青山,\\\"宗熙眼中闪过浓浓的笑意,似乎还有一丝狡黠:\\\"便纵是妩媚秀丽如眼前隐隐青山,也比不上你的美目顾盼之间的风情。\\\"
美目顾盼?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发怒,宗熙一贯以逗弄我为乐,如若生气,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淡然道:\\\"前方泉水,可做清洗之用。\\\"
说罢径自离开,听他笑声朗朗,回荡林间。
第十四章
美目顾盼?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发怒,宗熙一贯以逗弄我为乐,如若生气,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淡然道:\\\"前方泉水,可做清洗之用。\\\"
说罢径自离开,听他笑声朗朗,回荡林间。
不由心中感叹,他身处险地,兄长与好友俱中毒难解,国事、家事、情事交织纠缠,在这种种烦恼、诸多压力之下还能笑得如此欢畅,宗熙的乐观洒脱不能不怕令人佩服。
出得山来,向南疾行,每到一处都有人将衣食住行打点妥当,攻守进退组织得滴水不漏,也不知南越此次出动了多少人马。
宗谭伤成这样还能运筹帷幄,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也是世之奇才,宗熙若没了他,便如失去臂膀,从此国事缠身,怕是再不能这般潇洒自在,天下任翱翔。
这一路行来才发现南越的触角已延伸到天朝皇城之外,怪不得宗熙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向瑞挑衅。宗熙,你们兄弟二人实在是欺他太甚了,他纵要反击,纵然手段激烈也是无可厚非。
我的陛下,这一切都是荐清的责任,若非那年未弄清缘由就负气远走,扔下初登大宝还未坐稳江山的你,也不会让你陷入内忧外患、孤立无援的境地,也不会让你任人欺负到眼皮底下,却只能隐忍。
所以瑞毒害宗谭恐怕也不仅仅是为当年之事,他必须防范野心勃勃的南越,又心心念念要与宗熙一较长短,那么作为宗熙左膀右臂、南越肱骨之臣的宗谭自是首当其冲。而宗谭要帮宗熙谋夺天下,对渐露帝王霸气的瑞更是不能放过。此难原是在所难免,只是早晚而已。
第三日上,安觉飞追上我们,带来劭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君之所托,劭谨记于心,天高路险,望君珍重。\\\"
他既能送信到此,应该是知道了一切,那些事只有瑞知道,难道他们兄弟和解了?就算和解也不该如此之快。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如当初放过璇儿一样,瑞不会再害劭,经过那次一怒出走,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人,与我再生嫌隙。
那么就是利用了,瑞对于可利用的人向来宽厚仁慈。
我的陛下,你又在计量什么?只愿你是真的冷静下来,不会再因为感情而做蠢事。
这天又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清幽的别馆依水而建,这别馆又是南越在中原的据点,极为隐秘又攻守兼备,若事有不好,立即渡江南下,便能脱离险境。
又快到午夜了,房门轻轻一响,宗熙缓步跨入。
从那天起,总熙都会在午夜之前,让我饮下他的血。\\\"啼血盅\\\"是用宗家人的血和毒物混在一起喂养的,宗熙的血进入我体内,盅虫感知到熟悉的血气,就会平静下来,暂时不释放盅毒。
我没有再推托,异地而处,若中毒的是宗熙,我也会不计后果的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