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倒楣。”该是黑猴用了什么作为交换。一晚,新的房友把恒峰拖下床就是一阵毒打,也不用忍,因为恒峰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然后恒峰也住进了医院,幸好他们手下留情,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外,其余的都是皮肉伤。
“赖恒峰,你是要故意和我作对是吧!”科长来看恒峰,没有慰问,劈头就是斥责他。“再有下次,别怪我不顾你死去老爸的面子。”话说的很重,是最后的通牒。
换了一批房友,都是熟面孔,他们安慰着恒峰,要他撑下去。一个叫阿华的学长,总是回避大家的话题,恒峰发现阿华的怪异,却为时已晚。例行的安检中,恒峰的床板夹层被找出有藏“冰”。兹事体大,恒峰马上被送进禁闭室,科长下令严办他,所有受刑人望着恒峰的样子,如同陪审团宣告他有罪时的残酷。恒峰还是没有忍,因为依旧不需要忍。恒峰是待宰的羔羊,只能承受屠夫无情的虐杀。
“赖恒峰给我起来。”强烈的探照灯,凶恨的呼喊声,从恒峰进禁闭室以来,受黑猴拜托的看守员,不停地采取疲劳轰炸对付他,就是不让他睡。整整四天恒峰没合过眼。
“很行嘛!外面兄弟很多喔。”宝哥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狠狠修理了黑猴和他的狐群狗党。而这些新仇旧恨现在都转移到恒峰身上。
“栽脏嫁祸老伎俩了。”那天是雄哥值大夜班,他挨到门边和恒峰说话,“放心,我们怕事的所长,不会移送你的。所里能被送进毒品,他也要连带受罚。不过,恐怕你活罪难逃。”雄哥极不满意黑猴的恶行,“就当被疯狗咬了吧。”雄哥的安慰老套却中肯,除此之外恒峰又能怎样呢?“睡吧,以后我值班,你就放心睡。”对雄哥来说,这是他唯一能帮恒峰的。
“雄哥,可以帮我带信来吗?”恒峰的要求让雄哥傻眼。“别人睡都来不及了,你还想看信。”但雄哥还是答应恒峰,明天会完成他的请托。“不过是个女人。”眼见恒峰牺牲睡眠,也要看我寄来的信件,雄哥不解地说。“没有她我就撑不下去了。”恒峰居然还有体力可以笑。雄哥钦佩他的乐观,祝福我们能有好的结局。
“100公斤?”雄哥听到恒峰描述我的身材时,差点没打开门送恒峰去医护室。“脑子撞坏?”雄哥把恒峰的乐观换成疯狂来形容,“你还是睡一下,我帮你,你可不要出事来害我。”雄哥收回恒峰的信,关上手电筒离开。“可怜,又关疯一个。”恒峰很正常,若身上真的有疯狂之处,那就是“思念”吧!和我一模一样。
果真如雄哥所说,关了恒峰10天后,他被送了出来。在医护室托了两瓶的点滴及葡萄糖后,恒峰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这次黑猴真的被调走了)。虽然直到恒峰离开监狱前,他都被禁止会面,不过总算是安全的逃过一劫。恒峰很开心,没有这样断送了他和我的牵连,因为他所剩的刑期没有停止缩短。
总算移监了。雄哥在恒峰16岁的生日时,帮火添和里长太太偷渡了一块小蛋糕给他,有蜡烛有鲜奶油,以及两封信。火添放弃台大机械,念了成大机械系。我的病情渐有起色,但体重未减。一坏(火添)一好(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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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国立大学,假释一定没问题。”台南监狱附设树德进修学校的老师,鼓励受刑人要争取自己的前途。凭着这一点,恒峰拼了命地准备联考。宝哥和阿泰的朋友,都很照顾恒峰,让他全心的冲刺,可惜第一年恒峰落榜。火添常来看恒峰,但里长太太好像身体不好,只托火添带来口讯。
阿姨来了两次,一次告诉恒峰我出院了,一次录了一卷录有我练习钢琴的带子;“其实晴雅才刚跟节成学没多久。”阿姨瓶恒峰说着我的生活近况,也议恒峰认识了雅达、神鱼、菜包、节成,尤其是节成,阿姨最为赏识的房客。阿姨再三强调节成是对我最好的人。
“真希望我有机会能亲口谢谢他们。”我上大学的第一堂,节成表现的温柔与老成稳重,莱包和神鱼陪伴的无畏支持,在阿姨口中道来,像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光荣战役。恒峰铭记在心,由衷地感谢他们。
“很难听吧!不过因为是晴雅主动想学,我觉得很有意义,等不到她有所小成,就迫不及待录了下来。”阿姨说的兴奋,就像跟旁人分享自己小女儿成长的每一步般,充满着母爱的骄傲。
“是很好笑。”恒峰虽然不懂钢琴,但是要听出不成调的琴键杂踏声,还是没问题的。
“你瘦了不少。”和半年前的恒峰比较,阿姨不舍的说。“嗯!”禁闭室短短十天的功夫,好像削去恒峰长肉的能力,加上日夜兼程地补足高中三年份的读书量,恒峰不变瘦才是奇怪。
“吃苦了?”“哪有,里头好吃好睡,爸爸的朋友很照顾我。”恒峰刻意说了个谎,不是很高明,但他盼望能瞒过阿姨。
“有什么要说的吗?”阿姨的意思,该是要恒峰好好宣泄对我的思念。“帮我告诉晴雅,在她破碎的琴声里,我听的到她完整的心。”阿姨震住似的无语,只是笑,过了一会儿才结巴地说:“嗯,我会转达她。”恒峰知道他要给我的话,又要石沉大海。他没猜错,阿姨一句话都没带给我。
监狱的布告栏上贴着火红的喜讯,恒峰他们这一届的成绩斐然,台、政、清、交无一漏挂。恒峰也沾了点光,成大机械陪在一旁。自然组的他,成绩足够,没忘记和火添的约定,这是当然的结果。
如监狱的老师所说,在台湾的监狱里考上公立大学,就等于拿到假释的头等舱机票。大学开学前,恒峰他们这群符合假释门槛的学生,被集体放了出来。出狱的那一天,众多的亲友都在门外等待,而等待恒峰的——却是里长太太的死讯。
“别回头。”典狱长照例在门外大喊着。理着三分头的恒峰一群人,没有人举起手来道别,就连一句珍重的祝福也没有,他们有默契的在这时刻保持陌生,各分东西。
火添、雷电、阿泰、宝哥,连雄哥都带着老婆小孩来了。“你多少哭一点吧!”对于恒峰过于坦然接受自己母亲的死讯,他们异常地忧心。
“痛,不需要用眼泪计算吧!”痛如水,冷暖自知。这3年来,恒峰学会许多事,懂得如何在身体里安置好伤口。“只要不忘了痛的感觉就好。”恒峰对火添这样说,笑的嘴角呼出叹息的气。
“惨了,你懂了说愁,你这辈子算毁了一半。”火添的回答,恒峰能理解。这一晚他们决定喝的烂醉,也真的喝的烂醉。恒峰像沱泥似地瘫倒在KTV的包厢里,把男人的脊椎和必须挺起的腰杆,通通放软一晚。
恒峰的二姑同意收留他,但是二姑丈反对,其他的亲戚对恒峰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如果恒峰要接恒婷回家,“那你就别怪阿姑无情。”对恒婷和她母亲的怨念,根植在恒峰的二姑心中。连里长太太最后也是死在自己浓烈的报复心中。
“考上不去念,要养小孩?”恒峰好像常常让火添失控。“承诺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