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祥甩开阿武紧拽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丝毫没有察觉到阿武失望的目光因那无情的一甩而变得绝望。
阿武慢慢、慢慢的蹲倒在地,双手无意识的紧搂住自己的身体,深夜的寒冷如同尖刀般剜入皮肤,但心灵的震慑却远远胜于肉体的颤抖,他微微垂头,低低的笑了起来,混杂着泪水,凄绝的笑着……
忽然,他站起,抓起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目光中闪动着近乎狂乱的光泽:「我会让你后悔的……姓林的……我会让你后悔……」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大步的奔出别墅。果然不出所料,林恩祥开着车棚里的车疾驰而出,黑压压的夜色中只剩下车尾灯的幽幽光芒在路上划出两道痕迹。阿武神情有异的坐上肌肉强开来的那辆车,飞快的尾随而追。他的表情阴冷,嘴角竟含有一丝诡异的微笑。随着油门的愈踩愈深,不断的换档,时速渐渐趋向了惊人的数字。
林恩祥归心似箭,不断的加速,但理智令他依然将车速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内。渐渐的,车后闪现出一辆步步紧逼的车,不稳的驾驶方式令林恩祥不得不注意那辆如同被醉汉驾驶的汽车。当车身清晰的映入后视镜中时,林恩祥惊觉那辆熟悉的车子竟是自己别墅前的那辆,也因此猜到驾车的人是谁。
阿武,你想做什么?
林恩祥气恼的打起车头灯,然后继续加速,向后面传达着自己绝不会停下的决心。忽然,车后的汽车闪起了车前灯,燃起、熄灭,燃起、熄灭,闪动了三下后,忽然一个急转,「轰!」的一声,阿武的车自杀性的撞到电线杆上,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袭。林恩祥一个急车停下了车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后视镜中的汽车,升腾的白烟,变形的车身,还有刺耳轰鸣的车喇叭声……
「阿武!」
林恩祥像疯了一般跑下车,顾不得外泄的汽油与电缆迸出的火花随时会引爆汽车。他拚命的拉动纹丝不动的车门,车门内的阿武倒在安全气囊上,没有系安全带的他脸色苍白,难以想象他受到了怎样的撞击。林恩祥自知时间宝贵,拚命的试图扯动车门,可是内锁的车门不知是故障还是其它原因竟丝毫不动。
忽然车后划过一道电光,劈啪作响。林恩祥愣了一下,顿时更加疯狂的拚命扯动车门,最后大吼一声用手肘敲碎了玻璃。无数的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林恩祥毫无知觉般将阿武由这个狭小的空隙中拖了出来,当阿武的半个身体被拖出车子时,忽然车后又一道电光闪过。林恩祥蓦然用力,阿武终于完全离开了车体,林恩祥当即抱起他拚命奔跑着,直至身后一阵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冲击击倒了他。
火热的灼烧感一瞬间划过全身,但很快便迅速消散,火焰熊熊燃烧的声响在耳边升起,林恩祥心有余悸的缓缓抬起头,确认自己无事后才长长的缓了一口气。他俯下头,被完全护在身下的阿武应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毫无知觉的阿武却软得如同失去生命的躯壳,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
「阿武?阿武!」
林恩祥不安而焦急的呼唤着,手轻轻的拍了拍阿武的脸颊,却只换来冰冷的触感。彷佛血液一瞬间凝固,大脑那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林恩祥的手指僵住了……
毫无知觉的躯体,如同布偶般柔软无力,煞白的没有血色的双唇,冰冷的触感……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这般熟悉的场景?那时是谁?是谁也是这般无助的静躺着,没有任何生息……?
「阿武……?」
声音变得哆嗦起来,林恩祥抖动的双手好不容易才将阿武完全的搂入了怀中,微弱的鼻息扑到脖颈间,暖暖的,虽然微弱却代表了生机。林恩祥说不清是哭还是笑,他愈发紧拥住阿武,深深的吻着他。
不能失去……我不能失去怀中的人……原来……原来这般心痛的心情也可以产生在阿文之外的人身上吗?原来阿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吗?我怎么可以丢下他?那时我为什么会那般残忍的甩开他的手?
「阿武……醒过来……阿武……」
喃喃着,深吻着,紧拥着,直至消防车闪动着红色的警示灯呼啸而来,奔跑声,喧哗声,却都不能掩去阿武在自己耳畔那微弱的呼吸声……因为那代表着他还活着,他还在自己身边,自己没有失去他……
「这边需要担架!」
紧搂着阿武的手忽然被人掰开了,林恩祥心慌意乱的拚命想扯住阿武,却被救护人员拉住了。
「阿武!阿武!」
「先生,交给我们!我们会救他!」
林恩祥怔了怔,忽然紧紧的扯住身旁的医务人员,近乎哀求的喊了起来:「救他!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们!」
身子渐渐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林恩祥半瘫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的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
「不能有事……阿武……你不会有事……一定要活下来……求求你……阿武……求求你活下来……活下来……阿文……」
到最后,林恩祥已经不知自己的喃喃声中唤出了谁的名字,渐渐模糊的神智开始慢慢隐沉到黑暗当中,林恩祥终于向强烈的困倦感投降,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
……
「祥哥,这是你要的关于武哥的资料。」肌肉强将一叠资料放到神情憔悴的林恩祥面前:「他跟文哥失去父母后便被不同的人收养,武哥没有文哥那么幸运,他的第一个收养家庭是一家宗教狂热份子,对他进行过近乎残忍的折磨。他们认为他是不祥之子,所以不断的对他施行骇人听闻的『洗礼』,直到他奄奄一息的逃到大街上被邻居救起时才终于结束了那段经历。」
肌肉强翻开一张资料,那是警方留有的案底,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以惊恐的眼神望着镜头,满眼的不信任与惧怕,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一瞬间被永远的记录到了。
林恩祥的手不由握紧了……
「第二个家庭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他对武哥非常好,武哥似乎也格外依赖他。但是在收养武哥三年以后,那个老人便去世了……然后武哥……」
林恩祥望着资料的目光一凛:「自杀?」
「是的……」肌肉强轻轻的说:「儿时恐惧的经历令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又过世了,所以才十岁的他才会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
林恩祥紧握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后来被人救醒后,他曾一度自闭,他认为是老人不要他了才会离开,这种极端的心情持续到文哥到美国与他相认后才渐渐恢复。可是当文哥离开美国时,武哥曾经自残过身体,文哥并不知道,但院方有他的住院记录。最后一次是文哥离开他以后……」肌肉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的心理医生认为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分离有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感情深厚的人,一旦离开,他便会有种被拋弃的绝望。」
林恩祥喃喃着:「武……你为什么要自杀……」
肌肉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责备,他沉声道:「是因为你伤害了他不是吗?你根本无法了解一个幼时受到创伤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时会有怎样的极端反应。他爱你吧?所以才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像他这种特殊背景下长大的孩子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吗?因为一旦付出就是毫无保留的爱,那时再受到伤害对他来说将是怎样绝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