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店门的一马不顾脸上那刺刺地一阵火热与疼痛感,迅速地刻意戴上墨镜强作潇洒地步入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车内遮住痛苦。车门一关,一颗晶莹剔透的男儿泪就落在轻暖的大衣毛料上。
“呵呵呵呵呵……”一马闭着眼自顾自地在车里笑着哭泣。
他一直以为自己承受得了,经过了过去这段漫长的岁月,他认定自己早已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懦弱。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和当年一样……一马犹记得当自己被打出家门时的辛酸。眼泪如雨下却换不了父亲的谅解。
他没有病,他没有疯,他只是个不爱女人,对女人起不了感觉的男人。
一马想起了那句伤他最深的话,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
“早知道你是这种人,一出生就该把你捏死。”
一马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复地放映着这一幕。老爹面目狰狞地拿着不知哪抓来的竹扫把猛烈地击打着跪倒在家门口哭着求饶的他,嘴里狂吼的这一句话。
一句……足以把他的存在给全数抹煞的话。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忘了不就好了吗?
为何偏生就是忘不了?
压抑着的伤心像要冲破阻拦,心口扯着阵阵地疼,喉咙紧缩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就算别人不会注意,一马仍然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自己暗自流泪的傻样。
与众不同的人注定就得不了幸福吗?
倘若如此,当年老爹就不该拿竹扫把而是取相川家镇宅名刀“虎锯”。一刀解决所有麻烦不就得了吗?这么一来,双方都不必痛苦……多好!
一马知道自己在老爹眼中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禁忌。但事实上,他一没错,二没生病,三不是疯子。
不认就不认吧!
希望本来就只是希望而已,落空该是早可以预知的理所当然。
一马再次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老爹是铁了心,不认他这个儿子,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抹去双眼的湿润,一马微笑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反正有一就有二,该庆幸这回老爹手里没拿扫把,不然在自己的店里被打得满地找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也许他该把老爹的事跟花月提一提,不然万一要“回娘家”什么的撞上老爹,他皮厚被老爹教训不算什么,顶多痛了几天。花月不一样,细皮嫩肉的花月应该是禁不住吧!搞不好还会穿过去!
一马打电话要店里的人送来一盒今日特别限定的蛋糕,要到花月那里作客不带点礼物似乎说不过去,如果他记得没错,鬼堂家的女眷很多。而女人大多喜欢精致的蛋糕,而他想让花月试试他创出的蛋糕滋味。
蛋糕到手,完全带一系,一马启动车子打档倒车将车驶出停车场,慢慢加速滑进车流里,目的地:鬼堂本家。
鬼堂本家在远离东京的郊区距白金台十五分钟车程,远远就能看到,灰白色的光滑石头外墙高高围起遮去外人的好奇,石墙的建材巨大而平整,彰显着当年风光璀璨与长久以来岁月的历练,午后和风与隐隐约约从外池塘边露出枝桠的绿树摇曳着闪烁的影子在墙上婆娑起舞。听说几年前大门还是古旧的木制大门,后来是为了安全,更为了木门已旧到不能使用才更新成现在的电动闸门。
一马原来想把车停在路边,没想到他才把车开到大门前,门就缓缓地朝右方移动开启像是早就为了等候一马的到来而准备着。虽然感到有点奇怪,一马还是把车开进鬼堂家的停车场。
刚把车停妥,一马就看见花月站在屋前阴影处对他笑得相当灿烂。今天花月穿了白底上头印染几片微绿银杏叶子的女性和服,长长的头发整齐地用淡绿色发绳束着。简直比和服大展中的模特儿还迷人,女装和服的衣量比男装多出好几倍,为了怕阳光伤害,阴鬼通常都以女装示人。一马已经很习惯看花月穿得美美的。
着女装的花月简直可以用“鲜嫩欲滴”形容,看起来就觉得“好吃”……啊啊!为什么花月会如此秀色可餐呢?
看到花月,心里不知不觉就变得好过很多,一马提了蛋糕下车朝花月招手。
“唷!午安,今天还是一样好看。花月,你好吗?”一马走向花月问候。
“午安,我很好。一马也好吗?看到你来我好开心。”花月避开烈日,足不着地地飘近一马身边。
“我啊不算顶好,不过没关系。看到你我就开心了,我带了芙蕾亚的蛋糕来喔!你尝过这家店的蛋糕吗?”一马举了举手中的盒子。
“芙蕾亚的蛋糕?”花月好奇地看着绑了金银丝带,上头只用淡淡的几笔勾勒出几条状似粉蓝色流水线的精美盒子。
“看样子你一定没吃过,等一下你可以尝尝。这是本季新推出的主厨推荐抹茶蛋糕和水果蛋糕唷!”一马用空着的手偷偷握住花月。
又飘不动了,花月看看被握住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用力踩踩不太有机会踩到的地。一马的阳气重,即使只是碰碰,花月都会被影响。
“怎么了?有小石头跑进鞋里吗?”一马纳闷地问。
“唔!不是,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花月微微一笑回答。
一马想了想,好像感觉不出任何有趣的地方,走走跑跑跳跳这么多年,脚踏实地真的没什么特别,若是哪天让他踩不着地那才叫有趣。
“有趣吗?”一马好奇。
“我觉得很有趣啊!走吧!我们进去。”花月拉着一马往屋里走。
花月自知自己的阳气还没足到可以在午时的大太阳下站太久,因为午时的阳光太强很容易对阴鬼造成伤害。虽然平常他很喜欢在温暖的阳光下睡觉,但是绝不会挑会灼伤他的午时出去找罪受。
一路上静幽幽地,没看到几个人影,仿佛是为了制造机会而有意躲开一般。
木质地板光滑且因日照显得微温,踩在上面很舒服,一马好奇地观察着鬼堂家的庭院设计。
毫无意义地,一马发现每个方位的设计重点,也就是特殊造型的摆设物,都有固定的特别意思。
金木水火土各司其方。该是水的地方有池塘,属于木的地方有树木……虽说看起来是很自然的造景,但是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整个鬼堂家就像建在一个五星阵图上一样。
“一马觉得奇怪吗?”花月对走在身边的一马说。
“嗯!有点也不是说奇怪。只是觉得整个鬼堂家像是五角型,哈哈!我胡言乱语,你就当我在说笑好了。”一马搔搔自己的头发掩饰尴尬。
“是五角形的没错啊!建成这样……是为了镇鬼,一方面保护我们鬼族让鬼眷能在此安居,一方面让住在附近的人无需担忧会被鬼伤害,因为鬼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花月以“这没什么”的语气说。
“你指的是囚禁吗?”一马想了想后问。
“囚禁吗?是有点像,鬼和人不一样,鬼只能走鬼能走的路,不小心碰上属于人的范围,若没有牌位在旁遮阴是会魂飞魄散。鬼眷若要是自己出远门可以利用本家的鬼栈道,嗯!白话一点来说,鬼栈道是只有鬼能走的路。鬼族可以走鬼路到其他分家去,他们现在大概都在热海分家那里吧!因为之前这里太吵了,我也好想去,可惜不能。”花月带着一马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