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矮个人突然挺剑向供桌下刺去。
见他剑势凌厉,似一心置人死地,风唯卿又惊又怒,不及抢上,将手中木柴向那人长剑扔去,随着一声脆响,木柴断为两截,长剑荡开,斩断供桌一角。
供桌倒下的瞬间,那少年就地一滚,从桌下出来。风唯卿抢上去扶住他,见少年脸色苍白如纸,伤口迸裂,刚止住的鲜血再次渗了出来,不由更怒,厉声道:“偷袭暗算一个受伤的少年,无耻之极。”
矮个人横剑当胸,冷笑道:“跟魔教妖人讲什么光明正大,小子,你若不让开,休怪我无礼。”
老者暗忖:此番定要夺回秘笈,这小子招式虽然精妙,但他小小年纪,内力定然不济,耗到最后必输无疑。这里是荒郊野外,杀了他毁尸灭迹,他师长纵然厉害,又能奈我何?想到此处,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矮个人见老者默许,再无顾虑,摆剑全力刺出。风唯卿将少年推到身后,站立不动,既不退也不避,眼见长剑堪堪递到身前才一侧身,让长剑贴身而过,然后身体急转,撞进那人怀里,手指在他胸前要穴一点,那人身形一顿,定在当地。
面对凌厉的攻势,一般人都要先防守,再谋反击,却不知不论什么武功只要进攻就会有破绽,高明与否只看他能不能及时弥补。而遇到敌人进攻,只要回防,就给了对手弥补破绽的机会。江湖中人大多追求见招拆招,攻守兼备,却失去了制敌的先机,大谬。
风唯卿不退反进,一招制敌,看似简单,但是做到这一点却是极难,首先要眼光敏锐,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破绽;其次既不能回防,又要能想办法避其锋芒;还有身法要快、奇、准。
见他又是一招取胜,老者脸色大变:“无招无式,只攻不守,神鬼莫测,制敌于顷刻之间,雷转蓬是你什么人?”
风唯卿道:“正是家师。”
老者怒道:“令师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你却要相助魔教妖人,怎么对得起你师傅?”
风唯卿哂笑:“师傅要我扶危济困,我岂能眼看着三个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追杀一个受伤的少年?不必说了,要动手就来吧。”
老者看了他半晌,道一声:“罢了。”
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师侄便走,未走出十步,突然身体一晃,回头指着那少年,眉毛胡子抖做一团,俯身摔到,再也不动。
风唯卿一惊,只觉浑身绵软无力,站立不稳,知道中了迷香,伸手去拿怀中的药物,那少年突然一掌打在他肩头,风唯卿摔倒在地,全身瘫软,怒瞪着那少年:“你——恩将仇……”
“我又没要你救,是你自讨苦吃,须怪不得我。不过看在你好歹救了我的份上,今日不取你性命。”
少年冷笑,捡起一把长剑,将那三人一一杀死,下手既快又稳,连眼也未眨。
风唯卿打了个冷战,喃喃道:“好狠。”
少年晃晃手臂,回头看了看他:“你的伤药很灵,我就不客气了。”
探手从他怀里拿出几个瓷瓶,放进自己怀中,顿了一下道:“中了我的‘醉魂’这么久还能清醒,你武功如此高强,日后要找我麻烦可怎生好?我是不是该废去你的武功,嗯?救命恩人。”
他的声音清润动听,面含着微笑,便如与知交好友倾谈一般,听在风唯卿耳中却几欲吐血,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认识的人有限,又大多是耿直爽朗之人,哪里见过这般美丽绝伦又笑里藏刀的人物?
少年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缓缓收回贴在他丹田的手,思索片刻,站起身,向外走去。
风唯卿呆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痛哭一场的冲动,咬牙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头一笑,还未开口,神色突变。
风唯卿怔怔看着他美丽无比的笑容,浑然忘记周遭的一切,忽觉右腿一痛,低头看去,一条通体赤红、长度却不足一尺的蛇咬在他腿上。
这条世上罕见的“火影”蛇,本来是他到这里的目的。为了抓到“火影”,他在身上涂了既能吸引它又能迷醉它的药物,它咬上去就会暂时僵住。“火影”毒性厉害,但是服下它的胆就可以百毒不侵,还能增长功力。所以被咬后,只要及时吃下蛇胆便可无事。可是现在身不能动,只有慢慢等死。
他眼巴巴的看着那少年,勉强道:“它的胆能——解毒。”
少年咬住下唇,神情变幻莫测,秋水明眸犹疑不定的看着他。
没有废去这人的武功,为日后留下祸患,已令他心中懊恼,又如何甘愿出手相救?何况这人一旦好转,怕是再难脱身,既然如此就交给老天决定吧。
少年挥剑将暂时迷醉的“火影”斩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风唯卿的眼泪怔怔淌下来:“……难道竟要命丧于此……为何这样对我……”
心中悲愤难当,下意识的一握拳,竟然握住了,一惊之下,突然明白,原来蛇毒克制了迷香的毒性,而迷香延缓了蛇毒的发作,这便是以毒攻毒的道理。
丹田的内力慢慢凝聚,他运功护住心脉,等到手脚能动的时候,取出蛇胆放在口中。
此时天已大亮,雨霁云开,天高日晶,温暖的阳光透进来,却无法照到这个少年的心中。
此番经历大喜大悲、狂爱激恨、生死一线,风唯卿再也不是那个热情单纯的少年了。
第一章
八月秋气宜人,高阁巍峨,依山临水,凭窗而观,仰望有青山隐隐,俯察有绿水粼粼,更兼凉风飘洒,爽浃肌肤,清入肺腑。
位于青城郡的临潭阁本是文人墨客赏景吟诗的所在,却突然聚集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个个剑拔弩张,神情激愤。
江湖草莽目无王法,杀人不眨眼啊,掌柜频频抹汗,伙计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就成了刀下亡魂。等上好茶点酒菜,被人驱逐出去,才放松下来,急速离开。
今日临潭阁上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凭窗的角落却坐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朴素的青衫,悠闲的表情,满不在乎的笑容,与此间杀气腾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此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俊秀,笑容可亲,衣着随意,神态散漫,乍看没什么奇特,但是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尤其他目中光华内敛,功力之深,恐怕在坐的都有所不及。
唐礼悄悄打量了一番,起身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微笑道:“在下唐礼,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师从哪位高人?”
蜀中唐门在江湖中何等地位,唐大少爷如此客气的询问,一般人早已诚惶诚恐。
少年神情不变:“在下风唯卿,武功低微,哪里能称得上少侠二字,更不敢说出师傅的名字令他老人家蒙羞,请唐大少爷见谅。”
见他声音清朗,言语有礼,却有意避开师们,唐礼更为疑惑,这里几天前就被封锁,他是如何来的?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知他对此处情况一无所知,唐礼有心试探,便简单讲解:“这几年武林不怎么太平,先是点苍派三名好手无辜横死,从身上的伤痕看不出死于何种武功之下。随后点苍派不知什么原因倾力追杀一个少年,半年未获。再然后点苍弟子无缘无故杀了崆峒派少掌门,却拒不承认,两派相争,斗的难分难解,将各自的亲朋好友和与之交好的门派悉数卷入,两年来互有死伤,仇恨越积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