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手机快没电了。她昨天也忘了充饱另一颗电池。
「可是我总觉好像跟我们有关系,不然他们不会一看到我们靠近,声音就不见了--真可惜,如果他们肯多说一点佐罗的事就好了。」米亚不胜惋惜地道。
凌曼宇瞄她一眼。
「妳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很帅啊,既粗犷又有男人味,性子又很温柔,被这样的男人看上可以少奋斗三十年耶。」
「温柔?」凌曼宇呛到。「我们在讲同一个人吗?」
「就是夏克劳德家那个男主人佐罗啊。』米亚娇声微笑。「他人真的好好,昨天我和小雁她们在城里血拚,一下子买了太多东西,结果他半路过到我们,就很热心地自愿开车载我们回来耶!」
「热心?」这只冷酷大熊也会有热心的一面?
「而且他回程还一直跟我们聊天。」
「聊天?」在她的印象里,他只会嗯啊哼哈的发一些虚词!
「他讲话的声音好好听,感觉就像书上写的那种gentleman,我们几个超迷他的!」米亚露出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可惜我们的外景快拍完了,来不及跟他深交。」
「妳不觉得他配妳们太老了吗?」
「怎么会?他看起来不老啊,只是胡子遮住而已,皮肤没有多少皱纹,我猜他大概跟凌姊差不多年纪吧。」
「拜托!他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了,妳少侮辱我!」凌曼宇拿手机敲她的脑袋一下。「我去夏家大宅借个电话,马上回来,你们别跑远了--甜筒少吃一点,当心肥死妳。」
「凌姊,妳好残忍,竟然说我肥!」
她捏了下米亚的鼻子,拍拍海滩裙上的沙粒,站起来往通往夏氏宅邸的小径而去。
一踏进浓荫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沙滩上的酷热转变成一种沁着青草香气的爽凉。
她把宽边草帽取下来,手机和旅充丢进帽子里,对折了拿在手上。如果幸运的话,再两个工作天应该可以回台湾了。
沙--
又来了!凌曼宇站住。
沙--沙--
她往各个方向绕了一圈。
那道影子是什么?她的心提到喉咙间。那是人影闪过去吗?或者只是树的影子?
记得几年前,安的现任妻子梁千絮在树林里夜行时,也是遇到盗猎者的跟踪,当时是因为安可仰正好在树林里搭营,才没有出事,现在的自己可没有这种被人家英雄救美的好运。
凌曼宇加快步伐闪人。
冷不防一个巨大的影子闪到她正前方。
「哇!」她尖叫一声。
来人及时扶住她,免得她又一鼻子撞上去。
「喔,老天……」她几乎软倒在他脚边。「又是你!你为什么老是躲在树林里吓人?」
佐罗依然穿着牛仔裤、长靴与格子呢衬衫,身材也依然魁梧健硕,不过比起上回一手死羊的造型是好多了。
「妳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吓到?」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人在林子里跑来跑去?」她惴惴地看了眼肩膀后方。
「有,妳。」
「除了我以外!」跟这男人交谈真会让人气死!
「没有。」
「我一直觉得有人跟在我后面。」
「妳想太多了。」他转身往树林出口走去。
「等一下!」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那边,那个影子又出现了。我没乱说,真的有人跟着我!」
佐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端详半晌,他从地上捡起一截成人手臂粗的木棍,震臂掷过去。
木棍飞过一段惊人的距离,砰地砸向她指的那棵树干。
啪喇一响,一只林鸟哨叫一声,震翅破空而去。
「那是鸟。」他多此一举地说。
「好吧!可是刚才跟在我后面的绝对不是一只鸟。」
「岛上也养火鸡。」
「你的世界除了鸟之外,就只有火鸡吗?」
「还有羊。」
「……」凌曼宇发誓,她迟早会被他气到虚脱。
恨恨瞪他一眼,她甩开手继续往前走。
米亚竟然认为他很帅,很有男人味?
嗯,外型强壮这点她能理解,这是说如果长得像熊也代表男人味的话;至于帅,只能讲美丽的标准全在于观者之眼了。
要说这种闷葫芦也会热心地送女孩们回旅馆,沿路还开心地聊天?真是只有天知道。
总之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她的。
「妳要去哪里?」
又走了五、六步远,她才确定这个问题是后面那个男人发出来的。原来他还记得自己会说话。
「我想到府上借个电话,我会付电话费的。」又有求于人了,她很现实地回过头,抛给他一个明亮的微笑。
「打回台湾?」
「对,我得和我女儿联络,她有事找我。」
叽!紧急煞车!
「妳刚才说妳要打给谁?」佐罗的虎目睁得圆大。
「我,女、儿。」凌曼宇发现自己越来越熟悉被人这样扯来扯去了。
他瞪着她良久,良久。
「妳结婚了?」
「没有。」
「离婚了?」紧紧逼问。
「也没有。」
「那妳该死的怎么会有女儿?」大熊咆哮。
凌曼宇耐心地解说:「噢,是这样的,通常一个女人每个月会排卵,如果在这个时候卵子和精子结合,形成受精卵,二百八十天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婴儿,至于小孩的性别则是由染色体……」
「我知道孩子是怎么形成的,不用妳教我!」怒吼声像打雷。
「真高兴你也受过性教育。」她笑得过度甜蜜。
佐罗定在原地,死死地盯了她良久。
「那个男人是谁?」
「关你什么事?」
「妳还想不想借电话?」
「你很恶劣耶!我也可以回旅馆打电话。」
他盘着手杵在原地等答案,彷佛笃定了她不会浪费那十分钟的车程。
好吧,他赢了。
「他姓安,叫安可仰,是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无聊男子,满意了吧?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认识他!」
「既然你们两个连小孩都生了,为什么不结婚?」他粗鲁地质问。
凌曼宇突然想笑了。
「因为他结了两次婚,不巧娶的都是别的女人!」
这些话听在他耳里,八成会觉得他们这群人的私生活怎么这么乱?
事实上,除了国中叛逆期发生的那次意外--并且不幸地,或说,幸运地,制造出美丽可爱的女儿凌苳--其他时候她和安可仰就像一般的死党。在她眼中安可仰是「无性别」的,在安的眼中她也一样。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她越想越好笑,摆了摆手,自在地继续往下走。
佐罗死瞪着她的背许久。
「他为什么不娶妳?」
「因为他爱的不是我啊。」凌曼宇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背心就是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接近。那是一种热热的、带点静电的感觉。
「……那妳爱他吗?」
「不知道,大概爱吧!」因着凌苳的缘故,安家人之于她已经是亲人了。
她又被人粗鲁地拉住。
凌曼宇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这回又是什么了?」
一股浓烈阳刚的热气扑向她!他站得很近很近,她一回身便贴在他的胸前。
凌曼宇仰头望进他深戚的眼底。
「妳很爱他吗?」浓眉下的那双眼有着无法分辨的深刻情绪。
「干嘛突然这么慎重?」她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妳很爱他的……」他的眉心锁着,喃喃自语。「如果妳很爱他的话……」
她开始明白米亚为何会形容他好看。
以前老觉得他的一双眼又黑又利,近看才发现,他的眸心是一种薄烟般的灰蓝色,深邃悠远,犹如每天清早弥漫在他家林前的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