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当时没人看见,赶忙扶起被扫到台风尾的树再次种好,也许是那些樱树命不该绝,棵棵长得比之前都好。
卓文君很得意的把自己这一手好功夫称为“秋风扫落叶”,只要是他的地盘,掌风所到之处无不清洁溜溜,保证一片落叶都没有。
他唯一的劳力工作是把卷成堆的败花残叶全装入竹篓里,再背到花匠专门辟为堆肥处的烂泥地,把竹篓里的垃圾全部喂烂泥当“饲料”就行了。
老王爷夫人、王爷和遥平郡主的到来和他的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工作还是一样要做,也许是萧瑟居不小,他接连几天都没有荣幸遇过主人们。
下午搬完最后一篓落叶,卓文君走到树阴下拿出未完工的风筝开始动工。听他们说这东西不叫风筝叫“纸鸢”,随便叫什么名字都好,还不是同一种东西。
因为前天书房清出一堆旧宣纸,虽然泛黄却还可以用,他趁机留了一些下来。
为了不浪费,他把被虫蛀过的挑出来,到管内务的婆婆那儿要了一捆细线,利用后院乱长的苇杆,凑合着做了只小巧的风筝。
午后起风时拿出来放放,居然还飞得又高又远,萧瑟居里的小孩子们没玩过,个个喜欢得不得了,央着他再做,他只好答应每人给一只,完成的那一只就送给年纪最小的男孩。
在萧瑟居,大概因为是仆人的关系,晚上点的油灯其实是很暗的,如果要他晚上做,不出几天他的眼睛就会有近视的隐忧,这时代可没有眼镜这种东西,所以他都是利用做完工作的时间动手。
“呜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远远地一阵哭声自后院方向传来,听起来像是最爱哭的小女孩巧巧的哭声。
“不要哭啦!被你烦死了……还不都是你爱抢!”阿福的大嗓门传来,今年十二岁,他是孩子群中年纪最大的。
“怎么办呐!阿哥!我们怎么样才能把它拿下来啊?”担忧的细细音调应该是出自于阿福的妹妹。
卓文君起身走到后院,他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卓文君问。
“小文哥!”阿福眼睛顿时大放光芒,仿佛看到救星。
“小文哥哥,我的纸鸢……”小男孩红着眼眶指着静心阁的屋顶。
“呜呜……文哥哥,呜呜呜……呜呜……”巧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来。
“别别别……你要哭可以,别把脏东西往我身上抹。”卓文君小心地将泪娃娃与自己的衣服隔开三十公分。
“小文哥,小豆子的纸鸢被巧巧弄到静心阁的屋顶上去了,我们不能进静心阁,从外头又拿不下来怎么办?”阿福的弟弟阿禄说。
静心阁?
萧瑟居有八亭、六台、四楼、二阁,“静心阁”和“宁神阁”是萧瑟居最高的两座建筑,约有三层楼高。
“对啊!我们的竹竿太短了构不着。”阿福说。
“都是巧巧啦!明明放得好好的可是巧巧就来抢,还故意把线放长,纸鸢才会勾到静心阁的屋顶的。小文哥,你能帮帮我们的忙把它拿下来吗?”阿禄拜托。
“我去试试,你们先回去,但是别告诉别人,知道吗?”卓文君回答。
静心阁是主人居,身为仆人没有得到特别允许是不能进入的。
将小孩子们全哄走,卓文君开始动脑,有什么办法既不用进去又拿得到?
搬梯子?不行,梯子太短了,风筝的线缠在屋顶上,解不到线就无法把风筝拿下来,距离太远,他的“秋风扫落叶”也无法派上用场。
不然……有了!就是那个。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转头四下看看……没有人!就是现在。
各—位—观—众!
卓文君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双眼炯炯有神,目标:静心阁屋顶。
双脚死命一瞪,一尺、两尺、三尺……一丈、两丈、三丈……就快到了。
静心阁边的矮松、静心阁的墙壁、静心阁的窗棂、静心阁的屋檐、静心阁的屋顶、蓝天白云……惨!过头了!停不住……收功!快收功!
卓文君七手八脚地在空中很不优雅地以“大翅鲸跃水”之势翻滚了几圈,活像落水大蜘蛛似地“游”向静心阁的屋顶,千钧一发之际猛力抱住屋檐边翘起的辟邪石雕,一个鹞子大翻身,呃……其实这姿势比较像“青蛙被翻肚后再被翻回来”,他总算是成功降落在屋顶上。
冷汗流了一缸。
今天天气好,午后阳光照得人暖呼呼、懒洋洋的。
老王爷夫人一时兴起就把每天固定跑来“说教”的地点,由静心阁书房搬到静心阁外鲤鱼塘上的映月亭,还严正地强迫被轰炸的对象不准跑。
一身华服的被害人王爷广宣,只好强行克制着自己拼命想往亭外奔去的双脚,佯装出一脸“您说的都对”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在静心阁屋顶上三步一滑、五步一摔的小小人影。
广宣原本只是想转个头偷偷打呵欠,没想到耳边就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呼吸声,他敏锐地往发声处一看,一条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小小身形,也不打声招呼,居然就这么给他往天上蹦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到嫦娥,不过下一秒眼力很好的广宣就知道,这不要命的笨家伙绝对不是“天外飞仙”之流,看他那笨拙得叫人流冷汗的“死蛙翻肚落地法”,小贼的身手都比他强百倍。
“……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也不替我们老的想想,人家定南王爷夫人都有七个金孙了,你是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那个笑起来傻乎乎的广宁?你外表比他好,文采比他高,武功比他强,甚至在外名声都比他好,他有本事娶三妻四妾一年生七个男娃,你难道没有……”
老王爷夫人一开口,教诲滔滔不绝犹如千军万马朝她儿子“淹”过去,全然不管自家儿子已经分神分得大汗小汗落满地。
“啊!”小家伙又摔了一次。
小心!小心!后面有个坑。
啊!怎么踩进去了,就说后面有个坑了。
“……你看你晓菁表妹,人不但美、身材棒到没得挑、气质又好,一切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不但时时到我这儿寒暄问暖,还纵容你拖延她的青春,女人一生只有一次二八年华,过了今年她就十七了,你还对她不闻不问,连她为你做的衣服也不穿,我要是你啊!早就把她娶回家了……真是不知道你的脑袋到底是在考虑什么,娶就娶,还有什么好想的?”
连珠炮般的训示努力展开快攻,都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弹尽援绝的迹象。
“噫!”广宣又倒吸了口气,搞了半天吓得他起鸡皮疙瘩的小家伙,是要拿纸鸢!?这种小事只要通报一声,从静心阁里头上去拿就好了,为什么要玩命呢?
别用拉的啊!慢慢解开就行了,用拉的会摔出去。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娘也不是要逼你,你如果看上哪家姑娘就说出来啊!娘会要人去探探……我们王府总不能迎进个家室不清白、地位不高尚的姑娘吧?人家都说‘门当户对’,你总要想清楚才是,你自己不在意,外头的人还是会说话的……”
“以退为进”,兵法上奥妙的克敌秘诀,老王爷夫人使起来毫不费力,句句不重复,段段是真理,中间还不需要换气,长江、黄河都不须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