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媜赶紧按下电动窗。
「你干嘛?」宇楼问。
「让空气流通,免得你被我传染。」
「我看是来不及了,您小姐还是把窗子关上,免得高烧不退,烧坏脑子就糟了。」
「杨大哥,」于媜鼓起很大的勇气,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宇楼大吃一惊,险些闯红灯:「你别冤枉我啊!我哪里得罪你了?」
「可是我觉得,从我一来你家,就不断的给你惹麻烦……」于媜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我占用了你的房间、弄脏你的剧本、洗坏你的白衬衫、摔坏你的相机……」
宇楼抽了一张面纸给她,难得正经八百的说:「擤擤,不要把鼻涕吞到肚子里,太恶心了。」
于媜被逗得哭笑不得。
「说真的,你究竟弄坏我多少东西啊?」宇楼见她笑了,忍不住又要逗她。
「还不算很多,等我找到工作我就赔给你。」于媜认真的说。
「哎,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回家跟我妈告状。」
「好吧!」于媜笑道:「那你也不要再生我气了。」
「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啊!」宇楼解释:「我只是嗓门大一点而已。」
「喔!」于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对宇楼来说却是有些震惊的,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女孩的心思会这么敏锐,他一直以为她是少根筋的,是迷迷糊糊的,原来点点滴滴都在她的心头。
于媜生病的这些天,杨宇楼一反往常,不再随便嘲弄她,让于媜觉得受宠若惊,又仿佛陷入梦境一般,心情异常的愉快,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有不少水痘的疤痕。
李雅玫在电话里警告她:「你千万不要把水痘弄破,要不然脸上就会有痘疤。」
「你怎么不早说嘛!我早上才故意把脸颊上的一个大痘子刺破。」于媜惨叫起来。
李雅玫大笑:「我看你的杨大哥可能要移情别恋了!」
「他又没跟我谈恋爱!」于媜惆怅的说。
「你不是说,他现在对你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我生病,所以他就对我比较亲切啊!」
「那你可以试探他啊!」李雅玫兴致勃勃的说:「比方,你说你病情又加重了,看他什么反应!」
「万一他们通知我妈来把我领回去怎么办?」
李雅玫在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半天:「那你找个机会,趁着过马路的时候拉他的手。」
「你说,要我主动去牵他的手」在于媜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跟男孩子手牵手的记录:「不好吧?」
「唉呦,我又不是叫你献身,大惊小怪!」李雅玫把她训了一顿:「小姐,你是生长在二十世纪末的台北耶!如果照你这样扭扭捏捏,所有的女人死光了,你的杨大哥也不会注意到你啊!」
于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吧!明天他带我复诊的时候我试试看啰!」
然而,第二天杨宇楼也发烧了。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三颗水痘:「天啊!」他低声咒骂:「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天理何在?」
依杨太太的说法却是,水痘、麻疹这种东西,一生都要发一次,早一天出过了,早一天安心。她打趣这下子宇楼就可以和于媜结伴看病。
宇楼从医院回来后,整整昏睡一天,晚上接到语晴的电话,兴奋得忘了自己是个病人:「我真的忘了今天要跟你们开会,我发烧,……快度,整个人像个烤熟的虾子。」
这是于媜第二次看到宇楼接电话时,讲话神采飞扬,甚至连眼睛都闪着光亮。
「你要过来看我?不、不、不,我现在满脸痘子,我们家另一个满脸痘疤,我怕你回去会做恶梦,我不骗你,我现在丑毙了……」宇楼握着听筒又呵呵的笑起来,最后终于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杨太太好奇的问:「女孩子啊?」
「传播公司的企划经理。」宇楼回答。
「女孩子当到经理,那一定很能干啰!」
宇楼笑说:「他们老板都靠她,不然早倒了。」
杨太太着急的说:「那你要积极一点啊!」
「妈 ,」宇楼抗议的叫了一声。
于媜的心已经上上下下起伏了无数次,她不知道杨太太是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知道宇楼最后的答案是什么,她只隐约的感觉到她未成形的初恋就要幻灭了。
不多久语晴真的来了,带了一个水果篮,里面有苹果、水梨、橘子、奇异果……
「唐小姐,你人来就好了,干嘛还带东西呢?」杨太太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宇楼跟我干女儿小媜都出水痘,躲在房间里,怕传染给你。」
于媜坐在楼梯间听语晴跟杨太太说话。
「我小时候出过水痘,不怕传染的。」语晴说。
杨太太于是高声喊着宇楼:「唐小姐说她出过水痘,你可以出来了。」
宇楼在房里急得想撞墙,杨太太见他半天没动静,只好到他房门口敲门。
宇楼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妈,我拜托你,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嘛」
「那你叫我怎么办?」杨太太说。
「你陪唐小姐聊聊天嘛!」宇楼很快又关上门了。
杨太太尴尬的走回客厅,对语晴笑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别扭……」
「不要紧,那我先告辞了。」唐语晴对着宇楼的房门高声说:「杨导演,我先回去啦,你好好养病,Bye!」
杨宇楼隔着门跟她说再见,语晴一出门,他便急急的跑上天台,于媜还坐在楼梯口,差点让宇楼绊倒。
「你坐这里干嘛?」
「没有。」于媜闷闷不乐。
这时的宇楼当然不会留意到她的情绪异常,他只是急于站到天台上远远的目送语晴开车离去。
「你喜欢她?」于媜不知何时也来天台上。
「我……」宇楼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那时的恋情发生于懵懂的学生时代,一路平稳的发展了十年后结束,他已经想不起任何怦然心动的感觉。「你谈过恋爱没有?」
「大概没有吧!」于媜望着他,心中无限凄苦:「暗恋不算恋爱吧?」
宇楼望着她,忽然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你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专心准备联考!」
「你打算追她吗?」于媜继续问。
「追她,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当然我是比较喜欢找圈内人,因为一般上班族的女孩子,真的很难忍受我的工作时间。」宇楼伸了个懒腰。
对于语晴这样的女孩,他总有股说不出的心疼,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发现她身上背着家庭的大包袱。偏偏她又不像连续剧里的苦旦,因此又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特殊的气质。
杨宇楼的水痘痊愈后,找了一天到老友陶斯的店里,说是来捧场,其实仍是为了下一出戏打算借场地。
「在我营业时间以外没问题,老同学了,不要影响我的生计。」陶斯亲自为宇楼调酒。
「店里生意怎么样?」宇楼问。
「马马虎虎,倒是你,看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陶斯点了一根烟,一口也没抽,就搁在眼前的烟灰缸上,白烟袅袅飘过他面前,像一层屏障。
他跟陶斯从高一起就同班,不管分组、分班,他们俩的座位总相距不远,更怪的是,宇楼一直是班上安份守己的老实学生,陶斯却状况不断,抽烟、打架、跷课、混帮派、交女朋友……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有联络的高中同学就剩他们俩了。
宇楼一脸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