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璧人忙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丁怀楠笑说。
杨适气若游丝的对卢璧人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客气!」卢璧人的心忽然狂跳了几下,她老觉得杨适的眼睛有一种特殊的磁性,彷佛像吸铁般的把她的心思都吸了过去。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丁怀楠盯着卢璧人问。
卢璧人伸手摸摸脸颊,果然热烘烘的,她掩饰着起伏不定的情绪说:「大概这里面的空气太闷了吧!我到外头去透透气。」
卢璧人走出卧铺车厢后,丁怀楠对杨适扮了个鬼脸,「我看卢小姐对你有点儿意思。」
杨适本想叫他别胡说,但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突然一阵晕眩整个人又瘫了下去,像是掉进了一潭深不可测的大漩涡里……
丁怀楠见状立即上前扶住他,着急地叫:「杨适,你怎么了?」
刚走出卧铺的卢璧人听见叫声,立即又回身冲进去,她看着丁怀楠问:「他又怎么了?」
「又昏过去了。」
两人将杨适安置好后,卢璧人看杨适在昏迷中仍毫无意识的低喃,她轻叹口气问丁怀楠:「他似乎有很多心事?」
丁怀楠看着杨适,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出他们逃出北京的过程。
杨适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带着沈德容仓皇出走。
本来,丁怀楠在上海的叔叔打了电报过来,说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住宿的地方,随时欢迎他们去玩,岂知他们根本是逃命啊!
他和沈德容在江边被曹军长派出来的人团团包围住,朔风萧萧,他们俩分别给架上一辆黑色的军车,车子直驶军长的府邸;而后杨适被捆绑在屋外,一连数天雨打、日晒的折磨……
曹军长押着沈德容在阳台上看杨适受尽折磨的样子。
「想英雄救美?呵呵!根本是自不量力!」曹军长张着嘴放肆的狂笑。
沈德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杨适,冷冷地对曹军长说:「你把他折磨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要的东西向来没有人争得过我,何况是我要的女人。」曹军长咬牙切齿的说:「我大可以一枪毙了他,但是这么做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慢慢的死,他会对自己愚蠢的行为后悔不已的。」
「我求你放了他!只要你肯放了他,我会死心塌地的伺候你。」沈德容的双眼饱含着哀怨的泪光,她知道再这么下去,杨适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你在跟我谈条件?」曹军长挑高了眉。
沈德容冷静的说:「没错!」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杨适安全的离开这里。
曹军长威严的丢下一句话,「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跟我谈条件!」
「所以那些女人也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样讨你欢心。」沈德容毫无畏惧的迎视他的目光。「再说一次,放了他,我的心跟我的人,都是你的。」
曹军长顿了两秒,这是决定杨适生死的一刻,沈德容的心整个都揪在一起,如果他不愿放杨适一条生路,她会立刻从这个阳台跳下去,了此残生。
「我答应你!」曹军长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杨适被松绑后立刻让人驱出大门。而由于丁怀楠买通府里的丫头,苦守在附近打听杨适和沈德容的消息,因此杨适一脱离险境,丁怀楠便立刻背着他往乡下地方避难。杨适经过几天的折腾已憔悴得不成人形,丁怀楠本打算让他在乡下的老家养好病再离开北京,不料却传出了沈德容跳水自杀的噩耗。
曹军长在震怒之余,派人放了一把火烧了沈家,同时下令缉捕杨适以泄他心头之恨。
丁怀楠缓缓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后,对卢璧人说:「我们逃亡的日子就是这么开始的。」
清晨和煦的曙光从车窗透了进来。上海就要到了吧!一进入上海租界区,曹军长可就拿他们毫无办法了。
丁怀楠沉重地望着昏迷中的杨适,「上海就要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第2章(1)
即使处于乱世中,上海仍不减它的繁华,而且别有一番风情。
卢璧人从南京的学校毕业回来,已赋闲了一个月。她父亲虽然交代了手下的人陪她四处逛街、看戏、买东西,但她对那些保镖似的「伴游」却厌烦透了。
她觉得自己带个保镖招摇过市,路上的人不明就里,可能还会以为她是谁家的姨太太呢!
卢定坚听了女儿这样大发娇嗔,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那叫筱玉来陪你好了,你跟她在学校里不是死党吗?」
「她没空,她在一家公司里当写字员。」卢璧人说。
卢定坚燃了一根洋火,缓缓的点燃一支雪茄,吸了一口,问:「筱玉这么快就开始上班啦!?」
「可不是吗?谁像我整天游手好闲。」卢璧人嘟着嘴巴说:「爹地啊!您公司那么大,随便给我安排一个职位嘛!」
卢定坚捏捏女儿的脸颊,「你爹地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家里的舞厅跟赌场,你能去吗?」
卢璧人坐进沙发里嘟嚷道:「那我成天在家里干嘛?等着嫁人啊!」
「有男朋友没有?以前常听你提起一个叫什么伟的……」卢定坚睨了女儿一眼。
「爹地,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还提他干嘛?」
三年的时光就这么飞逝而过,她曾经和一位叫姚俊伟的男同学几乎就要迸出一点火花的,但自从三年前她到北京玩了一趟,回程时在火车上意外邂逅了杨适,她的心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掳走了。
那时,她清楚的记得丁怀楠说他们要到上海,但火车进了上海车站后,他们却被湮没在混乱的人潮之中;她只好失望的上了父亲派来接她的黑色大轿车……三年了,如今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日子过得还好吗?
「璧人!」卢定坚唤了女儿一声。
「嗯?」卢璧人回过神来。
「爹地想起一件事来,倒很适合你去做。」
「什么事?」
「爹地想选下一届的华董,所以这两年我得下一些功夫,如果你有空,不妨帮我到孤儿院给那些小孩子送些礼物。」
「行,不过下午我要去看电影,叫你的人别再跟着我了。」卢璧人固执的说。
「好,那你路上小心。」卢定坚叮嘱道,心想在上海,想必也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卢定坚的宝贝女儿。
戏院正上映着一部外国片,排队买票的多半是一对对的情侣,但卢璧人却是习惯一个人看戏,也许也可以说是她习惯了一个人。
从她有记忆时她母亲就过世了,念中学以前她一直被寄放在乡下的祖母家,父亲长年在外奔忙。而后,她和祖母忽然被接到城里来。
城里的家是许多人梦想中的花园洋房,出门有黑色大汽车,院子里养了一头凶恶无比的黑色猎犬,客厅里有一架白色的平台钢琴。
父亲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都会弹琴,因此也请了老师来家里教她。
钢琴老师是个白皙的俄国男人,他对父亲说:「小姐都十几岁了,现在学琴恐怕迟了一点。」
她父亲客气的说:「请先生多费心!」然后每堂课都付了双倍的学费,卢璧人也因此比别人多学了古典曲子以外的爵士钢琴;短短几年,她的琴艺精进,家里只要有宴会,她都会演奏几曲,已成了父亲炫耀的宝贝。
但她仍旧是孤单的,尤其祖母死后,屋子里仅剩老妈子和丫头。
卢定坚嫌佣人们碎嘴,很快又把卢璧人送到学校寄宿。每到寒暑假回家,她就自己上街买东西、看电影,直到这两年,她父亲觉得女儿越发标致了,才觉得需要派个保镖跟着,免得引来一些登徒子的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