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是我在八年前为一个女孩写的,曲名叫离愁……」说着,默轩的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台下贵宾席的杜曼平身上,轻勾起唇角,弹奏起今夜最动人心弦的乐音。
接着,第二首、第三首、第四首曲子……他说,都是为八年前的那个女孩写的,曲名叫相思、忘情、永生永世……
「那个女孩是我的学姊,她大我一岁,所以没胆子承认爱我。而我呢?也不甘愿承认自己爱她,因为打从我出娘胎开始,都是别人爱我,哪有我先爱上别人的道理?
「所以,我真的没有先爱上她,是她先爱上我的,只是她不承认而已……可是,怎么办呢?她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我的心,就跟接下来的这首曲子一样--心痛。」
他疯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他对那个女孩的爱。
他真的疯了,才会用整场演奏会的曲子来示爱,将八年来的心情一首接着一首串连成动人心弦的曲目,深深的打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他是用生命在弹奏着爱情,也用爱情来诠释着生命,绑着绷带的手,或激越,或沉潜,或激荡,或焦迫,或深情,交织出一个又一个美丽动人的音符,谁能不被他的认真与专注所打动?谁能不深深的沉醉在他悠扬深情的乐音之中?
杜曼平的心疼着、揪着,一瞬不瞬地望住他手上渗了越来越多血的绷带。
够了,够了,不要再弹了!她的心在吶喊着,却只能焦急的望着台上的他,双手紧紧绞成一团。
他凭什么说爱她呢?究竟凭什么?
对他而言,她该是可有可无的一段过去,要不,他怎么可以连声再见都不说便突然离开她的生命?
八年呵,多么长的一段时间,她该忘了的,早该忘了的……
可是,该死的!她却一点也忘不了!
一首接着一首的曲子,让她深深的心动、深深的心痛,这突来的告白让她几乎无法好好的呼吸,就快要窒息了……
不行!她得快点离开这里!
「浩生,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先走了。」倏地,她站起身。
不管旁人异样的目光,杜曼平像只被狼追赶的白兔,慌乱的逃离现场。
第十章
演奏会结束的那一剎那,默轩终于倒下,被早已在外头待命多时的救护车送入了医院急诊室。
「高烧四十度,手部肌腱发炎。演奏会开始前半个小时,他还在医院吊点滴,却坚持要上场表演。」杨一刚说着,看了杜曼平一眼,「杜小姐,他说他只要见妳一个人,妳若不去,他马上拔掉点滴出院,病死好了。」
最后那句「病死好了」,说出来连杨一刚都觉得很好笑,他偷觑杜曼平一眼,对方似乎无动于衷。
他赶忙清清喉咙,「那个……杜小姐,安德烈真的病得很严重,发烧几天是死不了人啦,不过他的手严重发炎,如果拖下去,以后可能就不能弹琴了,这对他而言可是生不如死呢。」
说严重点不犯法吧?不能弹琴对安德烈来说是不是生下如死,他是不太确定啦,不过对他这个经纪人而言,可绝对是件攸关生死的大事。
「真是个小孩子!」站在自家门前的杜曼平淡淡低语,拉拢身上随意披着的睡袍,突然觉得有点冷。
「是啊,他从小被捧在乎掌心呵宠,所以行事比较任性,呵呵。」杨一刚努力陪笑,只要把人带到,要他学拘叫也没关系--拥有强大的韧性,是他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经纪人的最大原因。
「何只任性,根本就是胡作非为,像流氓一样。」就是会欺负人!
啊?像流氓?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天才钢琴家安德烈,竟被她说成像流氓?
杨一刚的脸部有些僵硬,「呃……是啊是啊,就是。」
唉唉唉,他是不知道这个女人跟安德烈是什么关系啦,但比起那个娇滴滴的学妹斐乐,这个女生说起话来还真是不太可爱。
不过,安德烈喜欢就好,要不是他这次生了重病,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安德烈早有意中人了呢。
「为什么他永远长不大呢?生病就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耍赖吗?我又不是他的谁,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他想要病死就病死好了,下关我的事!」杜曼平也恼了。
深有同感,深有同感……杨一刚频频点头。
嗄?不太对……
这怎么成!她不去医院的话,如果安德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这个经纪人的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不只如此,他未来的退休金也将没有着落,这还得了!
他左看右看这女人就是一副好心肠的模样,应该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冷漠才是。
「杜小姐,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他试探性的瞄她一眼。
杜曼平微微扯唇,「你请说吧。」
「其实……安德烈这小子跩虽跩,可对某些事情却是很执着的,只要认定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他的心志。」
「所以呢?」
「所以,如果杜小姐当真见死不救,那我就只好打电话给他美国的父母亲,请他们来台湾收尸了。再见了,杜小姐,这么晚打扰妳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那小子在医院等了那么久,搞不好已经不耐烦的跑掉了,如果他失踪,我的天就真的要塌下来了,再见。」杨一刚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转身离开。
然后,他开始默数一、二、三……
「等一下!」杜曼平叫住了他。
宾果!他就知道这女人心肠软!杨一刚赶紧回过头,脸上却还是摆出一脸苦瓜相。
「杜小姐还有事?」
「我跟你去一趟医院,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跟我妈咪说一声,顺便……煮点东西带过去给他。」
「我都听见了,快换件衣服直接去吧。人命关天,不管他究竟是妳的谁,人家现在正在生病,病人最大,知道吗?」杜妈妈不知在他们身后听了多久,笑得一脸慈祥,「如果妳不答应,我也会逼妳去的,傻丫头。」
杜曼平听了,一阵鼻酸,强压下浮上眼眶的泪意,感激的看了母亲一眼,转身要回房换衣服,才走没几步路,后头就传来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就是妳高中时每天为他多准备一个便当的那个学弟吧?」
闻言,杜曼平愕然的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母亲。
「妈……妳怎么会……」
杜妈妈笑咪咪的对她眨眨眼,「八年来,妳不曾再为任何人下厨,可今天这么晚了妳还没睡,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刚刚又跟那个经纪人说要煮东西带给他不是吗?我应该没猜错吧?」
蓦地,一阵嫣红染上杜曼平的双颊,她又羞又气的跺了跺脚,「才不是呢!我只是顺便煮点东西带过去而已,才不是特地为了他下厨。妈,妳可不要乱说话喔,我会生气的!」
「顺便?可是在经纪人来之前,妳就已经在煮了啊,吵得我都睡不好觉--」
「妈!」杜曼平低叫一声,羞得只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跟妳说了啦!」说着,她奔进房,关上了门,手忙脚乱的换起衣服。
真是知女莫若母呵!没想到妈咪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可她真的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妈咪都发现她从以前到现在只为默轩一个人下过厨……
希望这段话没让刚刚被母亲请进门的经纪人给听见,否则--
她脸就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