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素净的白纸往桌案一摊,笔头一沾染墨液,她兴致一起,开始在上头疾笔而行。
将尽的烛火在桌案上飘摇,火光明明灭灭,这感觉让她回到了初铸柳羽剑时的感觉。
她向来孤独惯了,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意念只有「为父报仇」四个字。
这意念虽然沉重却简单,无需去牵挂在乎某一个人,直到嫁与古放云为妻后,她开始学会感受着平常人的生活。
倘若她与放云不是在如此敏感关系下相遇,那两人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在想象着每一种可能性时,笔亦不曾停歇。
当烛光燃烧殆尽,晨曦悄悄来临。
放下手中的笔,沐璃半伏在桌案前眼皮逐渐沉重,娇俏的脸蛋上尽是一抹祥和而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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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炙人的炎暑正午后的一场雷雨后,终于得到一丝解放。
雨落不至半刻,豆大的雨滴骤转为轻风斜雨,微微纷落在天地间。
推开窗子,沐璃再也抑不住心中童稚般的想望,伸出了手让悬在檐下的雨滴落入掌心、接着汇聚成小水洼。
一次、两次,她定神凝着,突地身后一声促狭的笑声打破了她的凝思。
沐璃一脸诧异,掌心中的小水洼因她的动作瞬时流尽。
「吓着妳了?」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着,古放云轻笑地瞅着妻子。
「只是有些诧异罢了。」背抵着窗棂,她愉悦地扬起笑容,但随即又不安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铸剑,这几个月来她已略适应了没有古放云的生活,他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免心生疑窦,一颗心始终悬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没事、没事!瞧妳紧张的!」长臂一伸,古放云长腿一跨直接翻窗而入。「不过倒真有重要的事得提。」
重要的事?她微征,心绪翻飞,两道秀气的眉头攒得更紧了。
「碔释剑已完成了,而今天咱们必须见一些人。」
「剑完成了?」抚着胸口,沐璃凝定着思绪,许久才开口。「这比预定的日子快了十多日。」
「身负『重任』,我不得不提前进度。」浓眉微扬,他加重了语气,清澈的眸光里闪着他鲜少表露的严肃。
「我爹的事?」
他微微颔首,浓眉因沉重而微拧。「这攸关铸剑四杰,生者流落何处,死者因何招祸?」
「已经……已经查到头绪了?」沐璃心头一颤,搁在窗棂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手劲。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古放云转身走向她,厚实的大掌安慰地落在她的纤肩上。「今日,要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妳愿意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吗?」
抬头望向古放云,沐璃竟觉得他那深若黑潭的眸子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她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上。「你担心我是不是?」
「我的确担心妳……」瞬也不瞬地瞅着她,古放云面容微黯地抚着她的脸。「先不谈这恼人的话题了,详细情形,晚些见着了『那些人』咱们再谈!」
「云大哥!」
从她眸中,古放云窥得她的思绪,于是掀唇笑着说:「别急!今晚会让妳明白所有有关『铸剑四杰』的事,不过现在的重点是,我饿了!」
扬起唇,沐璃斜睨了他一眼,心底却为自己的粗心自责,他铸剑的这段期间,她显然当了个不称职的妻子。
圈着他结实却瘦削的腰际,沐璃愧责染上眉梢。「我真不是个好妻子,既没为你缝制过衣裳,也不曾为你洗手作羹汤。」
「我不要妳为我做这些,只要妳能开开心心地做我的妻子,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握紧她的手,古放云真情流露地说。
他的话让沐璃红了眼眶,幸福甜蜜全因他简单的一句话涨满了心窝。「我真的会被你宠成一个坏妻子!」
「没关系。」古放云一点也不在意,气定神闲地笑道。
突地,沐璃松开她的手,走出绻云居的长廊。「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璃儿!」望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古放云一头雾水地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莫可奈何地迈开步伐,转向行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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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塔内密道,扑鼻迎来的是浓浓的酒香。
古放云定睛一瞧,才发觉沐璃正与娘亲谈笑风生地在桌前布着碗筷。
瞧见古放云眸中的诧异,沐璃径自开了口:「我到地窖取完酒,便被娘给拎进来了,我还一直以为酒菜是备在膳厅里呢?」
「我才想开口,妳便一溜烟跑了。」他怔了怔,含笑的语音里饱含着浓浓的疼惜。
轻扬红唇,沐璃上前去挽住他的手道:「我怎么从来不知,原来行云塔底还有个这样的密室。」
「不是密室。」
仰起脸,沐璃不解地打量着夫婿那带着些许腼腆的脸。「不是密室,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通道?」
「嗯!」古放云微微颔首,目光瞥向西方的石墙,眸光意味深长地道:「这扇石门,通往扇水湖。」
「扇水湖?」语音微扬,沐璃怔住了,这扇水湖不正是当日她与古放云在石洞度过一晚的地方吗?一思及此,她不禁赧颜。
「没错,正是我替妳放毒的那一晚。」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古放云笑着回答了她心里的疑惑。
一思及此,沐璃抑不住地赧红了秀颜,想起他对自己的柔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那蜜般的甜在胸中蔓延,还没开口,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粗犷脸庞吓退了几步。
惊魂未定之际,只见那陌生男子抱拳向她作揖。「力召磊拜见嫂子。」抬起头时还不忘对她投以一抹灿笑。
「你……」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沐璃一脸讶异,只见石门再度转移,着一袭月牙白、绣水气云纹锦缎的女子,巧笑倩兮地翩然而至。
「婳宁儿见过大哥、嫂子。」扬眉轻笑,女子温婉有礼地请安。
沐璃转头望向古放云等着他开口,解释眼前的状况。
孰料,古放云只是笑了笑便挽着她入座。「这鲁男子是排行老三的力召磊,而这俏姑娘则排行老么,是我们结拜五人里唯一的姑娘。」
「姓力?!」瞟向正抡起酒坛子大口喝酒的力召磊,沐璃下意识蹙起了眉。
她的讶然,引来力召磊的狂笑。
抡起酒坛,他走向沐璃,不改豪爽性格感性地道:「嫂子,妳虽然没有婳宁儿豪迈的侠女气息,但身体里遗传着沐师伯的坚毅,再加上妳的果敢与胆色,更让咱们望尘莫及。」语落,他的眸中有着难掩的激动,心中更有着无限愧责。
他们都知道,沐师伯的死,古、力、仓三家皆需负极大的责任。
沐璃难以置信地瞅着力召磊,他的一番话,让自己浑沌的思绪有了一丝头绪。
在她还未回神之际,石门再次转动,一名斯文尔雅的俊逸男子映入眼帘,不假思索地,沐璃脱口道:「你是力掩尘。」
俊眉微扬,力掩尘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吟吟地走向古放云。「想来,你的媳妇是做足了功课想对付咱们。」
「是,曾经为了找出杀父凶手,我费了不少苦心,但唯独追查不到力、仓两家遗孤的消息。」看着眼前的人,沐璃坦然的语气里挟着些许无奈。
「为了保命,我们不得不隐姓埋名,沐璃,现下我只希望妳能放下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一同揪出凶手。」握着她的手,婳宁儿以略哑的声调说:「对于沐家,我们始终怀着一份愧疚,这把钥匙,是我娘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