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会多抽时间出来陪你的。」江夜衣一副保证的样子。
「白痴啊你。」觉得眼睛湿润了,步生已经不愿再想下去。
江夜衣的眼睛是茶色的,以前他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连头发也是茶色的。
「在看什么?」
「没什么。」步生想趁这个时候跟他说清楚,「我已经决定明天就要去找工作。」
「这样啊……」江夜衣对他一笑,「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吗?」
「那是你搞乱的,自己去找人打扫,我才懒得管。」步生一脸不满,他到底当他是佣人还是管家
「那就太可惜了,亏我还故意费力找了那么多事给你做。」
「你果然是故意的!」他快被他江夜衣气死了,「你真的那么无聊吗?」
「我是怕你无聊,而且你不是成天都说没事可做吗?」江夜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又不能经常陪你,所以……」
「你变态!」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去工作。」他突然正色道:「你的视力又不像普通人,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出去工作?你大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是残障。」步生冷冷地说。
「别太任性,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江夜衣丝毫不让步,「去念书也好,想做别的事也行,你才二十岁,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情,我可以尽一切可能帮你。」
「如果我就是喜欢靠体力工作呢?」
步生与他对视着,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江夜衣叹了口气,「我今天特地回来是有事要告诉你,而不是来跟你吵架。」
步生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问他:「什么事?」
「是关于你父母的事。」
步生猛地一震,从椅子上坐起,惊讶得像是听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你……说什么?」他艰涩地开口问。
「在知道你的身世不久后,我就找人调查你亲生父母的事,就在刚刚终于得到结果,所以急着赶回来告诉你。」
「费了不少气力才查到的吧?」步生好不容易才挤出个苦笑。
「应该是吧,不过反正又不是我亲自去查的。」江夜衣倒是说地坦白,「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他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给他,「打开吧,还没拆封,你的身世就在里面。」
「为什么要去查这个?」步生将纸袋拿在手里攥得紧紧的,连声音也跟着发起抖来。他曾经无数次想像自己的真正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现在事实就在他的手里,正等着他去打开。
「这个嘛……就像你说的,我无聊吧。」江夜衣弯下身子与步生平视,茶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他发颤的长睫毛,握起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勇气一般,「到底要不要打开它决定权在你,慢慢考虑一下。」
步生久久无语,内心里一直激烈地天人交战,而江夜衣只是静静的看他,等待他的决定。
「算了吧。」遇过好久,步生才终于说,声音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江夜衣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你真的决定了吗?打开它的话至少可以知道你自己的姓氏是什么,自己究竟叫作什么名字,你不是一直都很在意这个的吗?」
「那都不再重要了。」步生将牛皮纸袋还给江夜衣,「拿去烧掉吧,或者扔掉也好。」
「这是你的决定吗?」江夜衣故意说,「以后要是后悔就来不及了。」
步生躺回木藤椅上把自己的四肢舒展开来,葡萄架上缠绕着密密的常春藤,他透过叶子间的缝隙看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自从当初他们将我一个人丢在医院的门口,我跟他们就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或许他们早就忘了我,而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现在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我早就习惯现在的名字,我就是我,就算知道他们是谁也不会变得不同,对我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很多前年就已经不再有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那么我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江夜衣手拿着那个牛皮纸袋瞧来瞧去,虽然他是没有亲自去费力气,但是白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挺没趣的。
「谢谢你。」步生露出温暖纯和的微笑,让人目眩。
江夜衣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了,那正是他一直爱着,想要掬在手心的宝贝,「从此以后你就姓江吧。」
「咦?」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以后你就叫江步生。」江夜衣看着他淡淡地笑起来。
步生听后立即皱起脸,「不要,难听死了。」
「怎么会?我觉得很好听。」他又继续「江步生江步生」地念了好多遍。
「绝对不要!」步生恼怒起来,「都说了难听死了,你还叫个不停……」
「那你说要姓什么才好听?」江夜衣故意做出一副要拆开纸袋的样子,「要不然我打开看看你到底姓什么,说不定是朱啊牛什么的。」
「江夜衣,你无聊!」步生一急,站起来就要抢。
江夜衣将他按住,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步生倒在藤椅上不服气地挣扎着,最后连手脚也被箝制,动弹不得。
「喂!你重死了,知不知道?」对步生来说,这时唯一能够稍作反抗的大概就只剩下他这张嘴,「压得我好痛!你听到没有?」
江夜衣用自己的下巴顶在他的脸上,一会儿又搁在额头上。
步生觉得又痒又痛,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叫我夜。」江夜衣已经无数次地这样要求他。
肉麻死了!步生白了他一眼,「江夜衣!你再不放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个家伙明明瘦得皮包骨,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蛮力?步生实在想不通。
「不放……以后也都不放开了。」江夜衣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呢喃着说。
「白痴啊你。」
怎么眼睛又开始湿了呢?步生想,大概是眼睛还未完全痊愈才有的现象吧,一定是这样!
***
天气慢慢的越来越冷,若再睡在庭院里,就算裹再厚的棉被还是会冷。
秋天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短暂,还没有发现过来,就已经到了寒气逼人的冬季。
这是这个城市里,农历春节前的最后一场雪。
一夜之间庭院里已经堆满了雪,纯白的一片接着一片。
步生全都将它们扫到一边,这时才发现江夜衣种的那棵小树,此刻连最后一小片叶子也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细小得可怜的秃枝。步生本来就不懂园艺,更不要奢望江夜衣,由于平时疏于照料,这棵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这么说来不就长不大了?」江夜衣一副惋惜的样子,「那就看不到你爬树的样子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那要不要多浇点水什么的?」江夜衣也只能想到这种地步。
从一大早他们两个就站在庭院里研究到现在。
「真是快……都过年了。」步生穿着厚厚的外套,还用围巾帽子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而江夜衣却只穿着件咖啡色的毛衣,步生连看了都觉得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对了……」江夜衣对他说,「婵羽邀我今天晚上去她家过年。」
「啊,知道了。」步生应着。
「本来我是想要陪你的。」虽然步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江夜衣却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