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知道了。」
江夜衣扔下手中的笔起身就走。
开着车一路赶到医院,他觉得自己不能一刻看不到他,仿佛错过了此刻,他就会永远失去他。
他想起帮步生擦掉泪水时,手指上的温度是那么滚烫,让他的心一阵发痛。
步生坐在他专属的病房里,面对窗外的方向静静坐着。
他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来到他的身旁,还来及询问,突如其来的重量就向他压来,步生被压躺回床上,他皱起了眉。
「你怎么了?」虽然很微弱,不过步生还是听出江夜衣的喘气声。
「跑来的。」江夜衣说,然后伸出手把他抱得紧紧的。「我怕赶不上时间。」
「傻瓜,时间是你决定的,手术要到下午才开始。」步生的语气不太好,「喂,你好重!」
江夜衣当作没听到他的抗议声,手脚并用的将他压得紧紧的,然后用手撑着床勉强拉开些距离跟他说话,「伤口现在还疼吗?」
步生听后愣了愣,待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之后,又立即恼怒地用力将他推到一旁,连踢带推的不准他再接近。
「你变态啊!一来就问这种问题。」
「开玩笑的。」他轻轻一笑,「不遇现在看到你,觉得放心多了。」
「无聊。」步生故意把头别到一边去。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步生又突然问他:「你的眼睛看得到,窗外是什么呢?」
「嗯……树吧!」江夜衣站在旁边往外面看了又看,才这么说出来。
「除了树之外呢?」
「没有了。」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
「那么窗里面呢?」
「是我。」江夜衣说。
「原来是你站在前面把窗口挡住了,怪不得一片黑。」步生故意板着脸。
「你不用害怕,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他柔声说道。
「其实看不看得到都已经无所谓了。」步生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个笑容,他静如死水的声音在江夜衣的耳边震荡着,「我相信命运,我能够看到的世界已经被久致带走了。」
「难道就没有你想再看到的东西吗?」步生的神情让他觉得不安。
「你觉得我应该有吗?」
「步生……我们就来等着命运的安排。」江夜衣握紧他的手,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我要你从今以后都只看着我。」
「你不担心柳小姐吗?」步生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听不出起伏。
「你放心,我给你安排一个身分,她不会知道你的。」
步生突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大笑起来,这样的反应让江夜衣感到有些不悦,他将步生的双手按住固定在身体两侧。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说认真的。」
「我知道了。」步生挑衅地对他说:「我不是欠了你许多吗?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江夜衣没有因为他的冷嘲热讽而退缩,反而不顾步生的反抗用手抚过他的眼睛,认真的对他保证。
「你最好记得你现在所说的话,你不可以离开我,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得到你。」
即使相互伤害也好,即使步生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也好。
***
手术结束了。步生右眼的恢复情况比较理想,不久后就可以重新看见东西。但糟糕的是左眼却从此彻底失去视力。
「这是怎样的一个答案呢?」江夜衣一阵苦笑。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吗?」坐在许医生的办公室内,江夜衣皱着眉头问他。
「我已尽最大的力量了。」许医生说,「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难得了,毕竟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很低,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如果继续治疗下去呢?」江夜衣又问,他不相信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许医生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后对他说:「现在应该要尽快让他适应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东西的生活。虽然残酷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江夜衣一阵沉默,心里忍不住难受起来,在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步生住院的时候江夜衣几乎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偶尔会打电话,手机是江夜衣买来的,被步生扔在一边。
其实步生自己心里也明白,要是江夜衣经常在医院里来去被人看到的话,总是有些不太好解释。
他不来倒也好,自己可以落个清静。
刚开始还很不能适应单眼看东西,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他终于看到江夜衣说的窗外那棵树。
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梧桐树,最近叶子掉得厉害,风一吹叶子就直往下落,很是萧索。
住院这一个多月,唯一来看过他的只有姚若海。
他看上去比印象之中要瘦了许多,显得一副憔悴的模样。将手中的水果篮放置在床头的柜子上后,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向步生解释。
「我本来早就想来看你,但是去找你的时候,才得知你突然从上次的医院转到别的医院。后来我又去你家,也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打听到这里。」
「谢谢。」步生由衷地感激他,听说为久致买墓碑的事也是他处理的。
「我想要回乡下住一段日子。」姚若海对着步生露出苦涩的笑容,「今天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步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唯有选择沉默。久致死后,姚若海好像也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我是爱久致的。」他继续说着,「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就算知道她的生命中只能容纳你,我的心意却仍然没有改变。自从认识她之后,我一直在做着她想要做的事,帮着你治疗眼睛,让你们结婚……我只是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我不在场呢?我竟然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抱歉……」步生咬紧自己的嘴唇,终究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跟你没有关系。」姚若海反倒安慰着他,「现在你终于治好眼睛,我想久致要是知道也会很高兴的,因为这是她一直梦想的事,现在总算实现了。」
姚若海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步生叫住他,但当姚若海真的回过头来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什呢才好。
「怎么了?」
「没事……你要保重。」
「谢谢。」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了,你跟江先生是什么关系呢?他好像帮过你不少的事。」
步生自己也被他的问题给问倒了。他跟江夜衣是什么关系呢?他究竟算是他的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的,但是他不想对真心爱过久致的人说谎。
幸好姚若海没有再追问下去,「以后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为了久致,请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谢谢。」步生忍不住感动,眼眶又红了起来。
就算再说多少次谢谢也是不够的。
他看着姚若还离开的落寞背影,心里剧痛起来。
外面那棵梧桐仍然偶有落叶坠下,很多生命也在随风而逝。被久致带走的那一半左边的世界,此刻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第八章
还没有到正式出院的日子,江夜衣就把步生从医院里硬带回去。
「你别又乱来!」步生从在车上就开始数落个不停,「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跟医院打个招呼,哪有人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就好像欠钱逃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