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霍靳已经串连起大部分的事。「在你以长孙的身分被接回祖宅后,吴妈会跟着你一起过来,名义上她是双生子的奶妈,跟着你回御家,可以帮忙老太爷照顾你,可实际上,她跟着你回御家祖宅,只是想继续掩人耳目,好让老太爷不发现真相。」
「或许一开始是异想天开,但一直到去年之前,他们真的成功了,不是吗?」从御澄云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霍靳问。
「记得十岁那年的事吗?」她反问他。
霍靳点头,他当然不会忘记那年的事。
那一年,御育荣被御长夫放逐海外,为了这事,他陪着「御风行」逃了课,不仅如此,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总是笑脸迎人的「御风行」伤心落泪的模样,他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当时爸妈趁爷爷不在时来探望我、接我回家住的事被爷爷发现,他一怒之下命令爸妈移民,不想要爸爸艺术家的性格影响我,在爸爸妈妈离开后,他又迁怒吴妈,气恼吴妈竟暗中帮着爸妈,所以辞退了她,在她离开前的那一夜,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不仅仅教会我男女有别的相关事情,她说明了一切,强调我被发现的严重性,叮嘱我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真相。」
「意思是,在那之前,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是女的?」霍靳皱眉。
「怎么可能知道呢?」她苦笑。「在那之前,我虽知道男女有别,可是我一直被当成男孩子来教养,理所当然的认定自己是男孩,尤其吴妈始终刻意的让我避开相关的问题,在我确实的了解所谓的男女有别到底别在哪里之前,她只要我注意礼仪,绝不能在旁人面前裸露身体,以爷爷对我一贯的严格教育……」
「你以为吴妈的叮嘱是怕你挨骂,所以确实的遵守。」霍靳接口,比谁都理解她的心态。
「是呀!」她苦笑。「我一直以为那也是爷爷严格要求的一部分,不敢有所轻忽,在吴妈说明真相前,你又怎能要求一个十岁的孩子想到那么多。」
霍靳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可是他无法谅解。
「可是你在那时就知道了一切,不是吗?」他冷凝着一张酷脸直视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怔怔的看着他冷凝的怒颜,她无言,只能沈默以对。
「为什么?你知道的当时就该告诉我的,为什么你偏不?」霍靳不容她沈默带过,一迳的逼问。
她别过视线,不再与之对视,神情有些苍白。
「我四姊她知道吗?」霍靳惦着这事。
一年前御风行的死讯传出时,御长夫中风,比平常更加倚重霍沛这个特别助理的帮助,他怀疑,他那个四姊说不定早知道这些,只是故意整他、瞒着他不说。
「四姊她至今还不知道这些。」她否认了他心中的揣测。
「怎么可能?」霍斩不信。
「虽然爷爷那时候中风,可曰疋病况轻微……当然,他的中风也是我引起的。」
她苦笑,透露出那一夜的真相。
「那一晚,我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我可以拒绝第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可之后呢?!爷爷一定会发现异状,知道我终究不是他所期望的男孙,我知道,那时已经是极限了,再也忍不住,便把所有的经过与真相都告诉了他,才引得他发病,可是幸好,他的病发只是最轻微的,等他接到周医生通知我发生车祸时,已经有足够的清醒来布局掩盖所有的事。」
霍靳仔细听着,他等着她完整的解释。
「车祸是真的,并没有作假,听说我那时昏迷过去,但嘴里一直念着医院跟周医生的名字,所以救难人员帮我联络了周医生,至于之后的事全是周医生的安排,在我被送进医院后,由于他的一手主导,才没让御家唯一继承人车祸的事宣扬出去,而且在他跟爷爷联络后,决定趁此机会补救这个错了十八年的错误,让早已死去的御风行真正人士为安;并且,为免节外生枝,这事除了原有的人之外,没再让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四姊、包括其他的姊姊。」她说。
「也包括我?!」霍斩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的怒意让她无言。
「为什么?不通知她们是正常的,可是我呢?为什么不通知我?」完全无法克制,霍靳越想越气。
她咬唇,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可真正面对时,那份恼怒还是让她感到瑟缩。
「朋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完全确定她的身分后,霍靳隐忍许久的怒意开始爆发。「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连我都瞒?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吗?」
霍靳想要更冷静的面对,可是他无法克制呀!
一旦确定了「她」就是「他」,现今看着她,只会让他想起自己这一年来为「御风行」而起的失意与落寞,而那些难以向人倾诉的痛苦在此时化为利针戳刺着他,提醒他被蒙骗愚弄的事实,他如何不气愤难当,朋友,他一直以来认定的好朋友,竟然这样愚弄他,「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霍靳再也坐不下去,他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轻忽冷漠一如陌生人的眼神化为刀刃,重重的刺伤了她,可他不知道。
在顾及自身受伤害的感觉之时,他没察觉到她所承受的痛苦。
「是我太天真了,在你的眼中,别说是朋友,说不定我就跟其他人一样,什么也不是!」不愿多谈,就怕自己忍不住气愤对她挥拳相向,霍靳大步就要离开。
「别……」破碎的低喃由她口中轻逸而出,她拉住了他,在他行经身旁、就要离开她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紧拉住他,不肯让他离开。
霍靳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发心,等着听她想说什么。
「别走,你别走……」蛲首低垂,她极力的想克制情绪,那语调及模样就像一只负伤的、呜咽低呜的小动物。
霍靳皱眉,不习惯见她如此柔弱的模样,那让他觉得……觉得心软,可偏偏心软的感觉是他目前最不需要的。
她压抑下哽咽,力图镇定的开口:「我不说,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怕你气恼我的瞒骗,即使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知情。」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以为我真那么不讲理,会迁怒于你吗?」霍靳因为她的假设而恼怒。
「因为四个姊姊,你讨厌女孩子的程度,我还不够了解吗?」她低嚷,执握住他右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如果我真告诉了你,就算你不怪我,你觉得我们的朋友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霍靳一时无言,可那并不能消去他心中的怒火。
「就是怕你会有这种反应,我才一直迟迟无法告诉你真相,你以为我一人承受这些,心里就好过了吗?」她哽咽,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看见她苍白又哀凄的面容,霍靳心中一紧,不同于得知御风行死讯时的疼痛,那种紧是一种他也说不出口的怪异感,可很快的,他命令自己甩开这些感觉,同时,他也甩开了她紧握住的手。
「抱歉,恕我愚昧得无法体会你的立场,对我来说,你的不信任已说明一切,既然连朋友都不是,我不以为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冷峻的面容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道,丢下几句后,霍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