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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怎么……」他仍半梦半醒,神智恍惚。

  她擦去他额前的汗水,以保证的语气说:「你只是在作恶梦,没有人会伤害你,放心。」

  他窝进她胸前,如同孩子窝进母亲怀中,不断大口喘息,直到心跳平缓下来,他无法形容他在梦中的经历,他连回想都不愿意,彷佛只要一回头,历史就会重演。

  她不断抚着他的背部,她确定那些伤痕跟他的噩梦有关,只是他还没办法对她诉说,每个人内心都有黑暗角落,他若不给她通行证,她始终进不去。



  「渴不渴?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不!不要走!」他抓住她的手,不愿跟她分离一分一秒。

  「我不会走,我一直都在。」她轻柔吻在他唇上,但愿自己拥有魔法,吻去他所有伤痛不安。

  这个吻一时让他眼眶热了,他究竟何德何能,碰上这个天性温暖的女人,带给他欢笑以及抚慰,甚至不在乎他丑恶的鞭痕,若说她是老天爷派来的天使,他完全相信。

  「妳不问我作了什么梦?」

  「你愿意告诉我吗?」她心头一动,是否他已解开第一道心锁?



  他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长长叹了口气。「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能力面对,但我想试看看。」

  他有这意愿,她已经很满足、很感动了。「不用勉强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的话,我会继续等。」

  她相信除了今天,他们还有明天,无数个明天,两人相拥而睡、相视而醒,她可以用一辈子来等他。

  「谢谢妳。」他低哑着说,而她的回应是轻抚他的背,不管那些伤痛多深、多苦,她都愿意去拥抱。

  室内沈默许久,并不让人感到窒闷,只是一起感受时光流逝,安祥而平静,当两个人用体温拥抱彼此,什么都可以面对,不再孤单无助。

  终于,赵擎宇开口了──

  「我的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过世,大约半年后,我的父亲开始生病。」

  「什么样的病?」她有预感,那一定跟他的噩梦有关。

  他眼神一黯,嗓音也低了。「是心理上的病,很久以后我才了解,有个正确的名词叫躁郁症。」

  雨涵不禁倒吸一口气,她对这种精神疾病略有所知,因为她的好友庞嘉丽也曾身受其苦,不同的是庞嘉丽得了忧郁症,而这两种病都能把一个人逼到绝境。

  「在他心情稳定的时候,他是最开明最慈祥的父亲,我们一起游泳、一起打球,还在电玩游戏中当对手,比赛谁是最后的赢家。」忆起快乐往事,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但在同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可是常常在深夜,他会被自己的恶梦惊醒,我就得遭殃了,他把我母亲的死怪在我头上,先是对我拳打脚踢,而后用椅子、棍子、鞭子,情况越来越严重。」

  「难道你不能逃吗?」她不用多问,这绝对是家暴!

  「我不是不能逃,而是不忍反抗,当他一边打我一边掉泪,我知道他自己也快崩溃了。我们都爱我的母亲,却不能分担失去她的痛苦,我是默默地压抑,他却转为矛盾的心理,这些鞭痕都是他的杰作,自此我再也没去过海边或游泳池。」

  多年以来,他只有在黑暗中才允许自己赤裸,甚至忘了有阳光、微风拂过全身是什么感觉,他选择深色的衣着,就是想把自己包得紧紧的,那是他的防卫和武装。

  「我的老天爷……」她实在难以想象,那是多悲惨的青春期?十几岁的少年怎能受得了?

  「十八岁那年,我离家去念大学,情况才稍微改善了,那四年内,他看了精神科医生,断断续续地吃药,但他自己不想好起来,谁也救不了他。我像是落荒而逃,丢下他一个人面对。他先是失去妻子,而后失去儿子,是我把他推到悬崖边……」

  这些话他从未向任何人倾诉,是自责也是自虐,多年来蚀透了他的心,连自己都不敢打开来看。

  「别这样说!」她试着阻止他,但他无法停止对自己的谴责。

  「每次我想到他一个人在半夜醒来,受尽恶梦的煎熬,独自哭泣,就想杀了我自己,但是我仍然躲着他,我没有勇气去帮助他。最后,他解脱了,他自杀了。我也不确定那是解脱吗?但或许对我来说是的,我不用再害怕回家,害怕面对他……是的,我终于自由了……」

  他像在自言自语,眼神已没有焦点,望着远方,看到的不是卧房和妻子,而是某一幕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擎宇!」她拍拍他的脸颊,唤回他的注意力,她真怕他就快回不到现实。「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他慢慢回过神,握住她的手汲取温暖和力量,喘息了好几次才说:「我没事,只是……情绪有点起伏。」

  何只情绪有点起伏?他的形容太客气了,在她看来,他已几近崩溃边缘,这让她又心痛又不舍。「如果你不想说,不要勉强。」

  「不,我想说出来,我想让妳知道,这件事我从来没告诉任何人。」既已打开封锁的铁箱,就把尘封的往事一一拿出来,看他能承受到什么程度。

  「好,我会听的。」无论他曾走过怎样黑暗的路途,她愿意与他分担那痛苦。

  「那天,我拿到毕业证书,回到家,打开书房,看见一幕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他的语调平静,却是种空洞,苍凉的平静。「我父亲是上吊自杀的,用几条领带绑成绳子,整个人就悬挂在窗边,他常坐的皮椅被踢倒在地上,窗户是开的,那个夏夜的风很凉,花香很浓……我以为我在作梦……」

  房内气温刚刚好,但花雨涵突然觉得冷,从脚底传上来的冷,迅速扩散到全身。她无法想象那画面,换作是她,只怕会天天作恶梦,甚至要住进精神病院好一阵子。

  「我每次梦见的情况都一样,在他准备上吊、踢开椅子那一秒钟,我从屋外冲进书房,大叫不要,不要这样……我抱住他的身体,想把他救下来,但是他已经僵硬了,冰冷了……」

  「擎宇!」花雨涵紧紧拥住丈夫,唯恐他被往事的黑洞吸走,他似乎已不在她身旁,而她必须将他拉回来。「你父亲已经离开了,你要接受这事实,别再被过去绑住。」

  赵擎宇陷入了另一种情绪,那叫悔恨,他恨自己,他懊悔所有他该做而没做的。「如果我没有逃开这个家,如果我留下来让他鞭打,也许他不会自杀,我没有陪他去看医生,没有和他好好谈过,我选择逃避,他选择崩溃,所以我们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得面面俱到,你不应该苛求自己,我拜托你!」

  想想看,从十二岁的少年成长为二十二岁的青年,这十年的光阴多宝贵、多重要,他却活在母亲早逝、父亲生病的阴影中,受到虐待甚至认为是自己的错。

  在他父亲自杀离世后,他独自在这世间活了十年,没有人了解他、陪伴他,而今他三十二岁了,却还得在暗夜忍受噩梦折磨,一次又一次看见他父亲上吊的模样,一遍又一遍撕扯那早已残破的心灵。

  一想到此,她心痛到无法形容,多想要替他抚平每道伤痕,但愿她有仙女般的魔法,一挥手就驱走他内心的阴影,可是她能做什么?她无力得只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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