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去去去!她是来辛家管理家务的,选美可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除了自己的男朋友之外,别人就算是天神下凡,她也不该多注意!
她轻咳了一声。「我去准备早餐,少……嗯,请稍候。」
「等等!」
「还有其他吩咐?」她停下脚步,又怎么了?
「妳几岁了?」
她顿了顿,很快就明白了。说穿了,这个老板就是不信任她的工作能力。
神情一凛,她挺直了背脊。「年龄和我的能力没有关系,我是个专业管家,有好几份前任雇主的推荐函,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可以打电话向他们询问我过去的表现。」
「嘿!」辛樵举双手投降,笑道:「别那么严肃,这不是面试也不是考试,我相信我大哥的眼光,既然他录用了妳,就表示妳一定够格。」
她脸上的线条微微缓和,但心中不解。
不是面试?那他问她的年龄做什么?
「我猜妳应该还比我小上几岁,二十五或二十六?」他径自猜测。
「二十八。」尽管想不通他到底想问什么,她还是据实以告。
「那也很年轻,」他还是眉眼弯弯地笑着。「可是妳为什么要穿着阿婆穿的衣服?看起来好老。」
玉蓁呆了下,一股强烈的不悦升起。虽然说这个古板的形象是她刻意塑造出来的,但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评论,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不高兴。
什么阿婆……她的服装只不过样式保守了点、剪裁简单了点、裙子长了点、颜色暗了点,他有必要那么夸大其辞吗?
「我是来工作的,这样的打扮没什么不妥。」她冷冷道,心中决定如果他再拿老板的身分压她,她就要考虑另外找份工作了,虽然他付的薪水真的很优渥,虽然她真的很需要钱……
但是他没有。
「我只是觉得妳原来的样子可爱多了。」
心里的不舒服奇迹似的被他这句话化解,一种淡淡的异样感觉却轻轻泛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受到冒犯,还是该觉得高兴。
工作了多年,她知道该如何应付言语轻佻的雇主,偏偏现任老板就是一脸无辜,无害,没有一丝猥亵的意味,反倒敦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真的,妳昨天晚上看起来真的比较年轻、好看。」彷佛怕她不相信,他努力强调。
「我又不能穿着睡衣工作!」一句话冲口而出,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会吧……这么没大脑的话是她说的?!
她何必在乎这个古怪老板对她外表的看法?她的自制力跑哪儿去了?
深吸了一大口气,她迅速戴上不苟言笑的管家面具。「如果没别的事,我去准备早餐,请稍等五分钟。」
她转身走开,走路姿势比军人还直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太神奇了……」看着她的背影,辛樵再度叹为观止。
昨晚见到她时,他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中,他全然没料到迎接自己的会是个白皙纤细,有着一双明澈眼眸的清秀佳人。在那一剎那,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才会看见一个误入凡间的精灵。
当时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长睡衣,一头墨黑的长发披散肩头,神情却宛如一名失去盔甲的战士,看起来那么惊慌,那么脆弱,也显得年轻与……真实。
而刚刚,她披着那套灰衣服,把自己隐藏在一身「盔甲」后,浑身的防备,明明对他说的话不高兴,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因为他是雇主而她是受雇者,摆明了就是要划清两边的界线,不愿跟他有任何公事以外的牵扯。
唉,怎么办?他发现自己偏偏就不想让她如愿呢……
将早餐送上桌后,玉蓁的自制力再度面临考验。
「白粥和小菜不合你的口味吗?还是荷包蛋的熟度不合你的心意?」见辛樵面对着中式早餐呆坐了足足三十秒,连筷子也不碰,她问道。
明明是他自己说随便吃什么都好的!
辛樵抬头,坦承:「妳站在一旁看,我会吃不下。」
什么?!难道她的古板装扮真的让他倒尽胃口?
但是她拒绝再让情绪失控,自制……冷静……千万别忘了。
「那么我就不妨碍你用餐,请慢用。」她只是习惯在上完餐点后多待上五分钟,以免雇主还有其他需求,既然现在碍了人家的眼,她当然会识相地自动消失。
难不成他真以为她爱站着看别人吃饭?!
「啊……别走!」
「还有事?」又不想她在这里,又不让她离开,这位少爷怎么那么难伺候?
「妳坐下来陪我吃好不好?」
不好!她从来不跟雇主一块儿用餐,这是她的铁律之一。
「我已经吃过了。」这也是事实,她早在厨房里解决掉早餐。
「那妳就坐下来陪我好了,我吃。」他咧开嘴。
也不好!她哪有那么闲!
「我还有很多家务要做。」她脸上仍挂着那一千零一号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
「这样啊……」他理解,却还是许久一动也不动,只是用四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毫不掩饰地传达他的意图,
两人对瞪了好一会儿,淡漠的面具濒临龟裂的危机。
「我不坐下来,你就不吃?」现在是怎样?这么一个大男人学小孩子耍赖吗?
「妳好聪明!」他赞赏地点头。
「粥快凉了。」她提醒。
「没关系。」
「半熟的荷包蛋冷掉会很恶心。」她无情地再指出。
「对我没差。」
唔……好,她暗咬牙根,语调一变,改以美食诱惑。
「辣萝卜和菜心是我自己腌的,家传的秘方,香脆爽口。」
「妳真厉害!」他由衷赞美,但是不吃。
「豆干小鱼是我刚刚才炒的,又香又下饭。」
「看就知道很好吃。」不过还是不吃。
「土豆面筋是一个有名的师傅做的,不仅好吃,还不合人工添加物。」
「有健康概念。」不吃。
这会儿他干脆用手托住脸颊,满脸轻松惬意,而她的耐性,则在临界点边缘徘徊。
咕噜咕噜~~
响亮的声音戳破空气中的僵持。
那是什么怪声?她睁大双眼,随即领悟到「噪音」的来源。
「你明明就很饿!」她大声指控,甚至忘了平日坚持的礼貌。
「是有点饿……」他自在地承认,口气却彷佛制造噪音的是某个不相开路人甲的肚子。
咕噜咕噜~~
又来了,这一次比先前更响亮。
「饿了还不赶快吃?」她快听不下去了,这男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妳坐下来陪我,我就吃。」一句老话。
「你--」不吃拉倒,饿死活该!
一句话硬是梗在喉咙,对着那张笑得眉弯弯、眼弯弯的无害脸孔,她忽然有种体认:他是绝对认真的,除非她点头,否则他不会在乎跟她耗上一整天。
可是他大少爷或许时间多得很,她却有满山满谷的事情得做啊!
罢了罢了,在这场意志力的角逐中,她决定认输。
「五分钟。」她冷硬地开出条件,一秒都不能多。「我只坐下五分钟。」
「没问题。」他也干脆。
「而且只此一次,」她并不愿用上这种大不敬的语气,但是对付这种赖皮雇主,绝对不能纵容,否则对方要是得寸进尺,她要如何维持每日的工作进度表?
「好。」
她暗叹一口气,伸手要拉椅子,却万万没料到有人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