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到那间挂了一串倒霉数字的病房,我被几个护士粗鲁的推进去。程安正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缩成一团窝在床上。我上前用力把他从被子里拨出来。他一看到是我,就赌气的撇过头不理我。他眼睛红肿,肯定哭了很长时间;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肯定是一晚上没睡;不时从他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叫声证明他现在正处于饥饿状态……
回过头,房门口站着五尊门神,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绝不能惹。门外还有不少表面是替门神们助威,实际是来看热闹的医生护士。我现在是缴尽脑汁也想不通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总是会让很多人认为我是个“天下第一坏”的混蛋!我明明在医院里安分守己就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还是会落个人人喊打的地步啊?!
我得罪过不少同事,可我还没打算过要得罪全院的护士小姐们!我再无知也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团结起来就会有很可怕的力量的女人们!而且我在工作上的一些琐事还要由她们帮忙……
唉……!我长长的叹口气。我投降!我认输!我高举白旗还不行吗!
自床上拉起还在闹脾气的程安往外走,我用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量对他说:“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带你回我家!”行了吧,这下大家都满意了吧!
第五章
我的生活正陷于可怕的混乱中!
安安静静的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活泼的大龄儿童,就象高级的写字楼里闯进了一头大象。我向医院请了三天假在家里陪程安,免得他把我家变成原始山洞。
我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反复教他各种电器的使用方法,去超市砸下大把钞票买回一大堆的营养食品。我还拉着他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好让他能熟悉环境,顺便配了把家门钥匙挂在他的脖子上。我家从来就没有过客人,所以只有我的房间里有一张床。把另一间房里的健身器材搬到阳台上,我迅速电话订购了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张写字台,并全部要求当天送到。搬完家具后我累得只想倒头大睡,程安反到是兴致勃勃的边看着电视边“卡兹卡兹”嚼着薯片。
一穷二白的程安身上穿的是不知道谁给他的半旧牛仔裤和长袖衬衫,在和我一起搬东西时衣服都蹭脏了好几处。想起他两手空空的来到我家,根本就没有换洗的衣物,我强忍着疲累打开衣柜。虽然程安的个子只比我矮一点儿,可他目前还是偏瘦,再看他那低龄的样子,我的西装他铁定是没法穿的。在衣柜里大刺搜寻一番,总算找到了几件我大学时期穿的休闲服装。拿着新的内衣和洗漱用具我叫程安去洗澡。他依依不舍的放下薯片关掉电视去浴室。可事实证明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把自己洗干净的我是多么愚蠢!
“我洗完了!”程安笑嘻嘻的站在我跟前。看着眼前没用五分钟就洗完澡的人,我二话不说又把他拎回浴室重新刷洗。
我给程安买了些新衣服、新鞋子,为了他还在成长的身体着想,我特意将裤子买得长些,上衣也买大一些。找出小学到高中的课本,我每天在下班后都教他学习。他的记忆力也正在恢复,虽然不是很完整,但聊胜于无。
在程安住进我家未满一个月,某天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我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二十五、六人,看着这么多陌生的面孔,我确信我都不认识。他们一个个自报家门后我还是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他们,直到有个男人握着我的手热络的说出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才明白这些家伙就是十年前把我骂出学校的那帮又善良又热血的仁爱男女。
这么多人立刻就占满了我那三十平方大的客厅,他们笑呵呵的称赞我的房子有多棒顺便打听我的工作环境及收入存款。东拉西扯了几句后,总算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我就说嘛,他们怎么会热情的来看望当初激起众怒的我呢?!原来都是来看程安的!
起初是有人注意到了九个月前的新闻,得知有个植物人恢复了神智。打听之下晓得了此人正是他们高中时期出了事故的同窗旧友,聚集了联系得到的同学后想去医院探望他,没想到他已经出院了。再探听后才知道他正住在医院的一位医生家里。而更巧的是这位医生也是曾在同一班级的同学。
二十几张嘴在我面前开开合合,最讨厌见到这种情景的我立刻脑袋发晕。我让他们在客厅待着,独自进房叫醒正在睡午觉的程安。把还有些睡意的程安领到那群人面前,我告诉他“这些都是你的高中同学”后,就进到我自己的房间里放上一片轻音乐CD,不去理会客厅里兴奋的交谈声。
还没过十分钟,就有人来敲我的房门。“何絮你快出来。程安他不太对劲!”我翻个白眼暗叫三声“烦人烦人烦人”!出来一看,只见程安缩在沙发一角害怕的哭着。身旁的人越是要靠近安慰他,他越是怕得发抖,哭得也更厉害。看见我之后,飞快的跑来扎进我怀里,死死地搂着我在我胸前嚎哭。……天哪!这帮人是洪水猛兽吗?居然把他吓成这样!
“你们对他干了什么?!”我面无表情的冲他们发话。
其中的一个女人见我一副老大不爽的态度,喃喃的回答:“没有啊,……我们根本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高中时候的事?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些个老同学!”
哼!我用鼻音表达出我对他们无知行为的不屑。“他这个样子象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他现在只有小学生的智力,高中对他来讲还是很遥远的事。何况他连他的家人都不记得了,又怎么可能记得你们!”
“我们只是想说出来看他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有人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其他人也立刻跟着附和。
程安的记忆是从小到大一点一点的回忆的,想起高中的记忆也是在不久的将来的事。但现在他只能想起小学的一些事情,一下子就对他提及高中的事只会让他的记忆开始混乱。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我不理会那些高中的某某某,竟自安抚在我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程安。
“干嘛哭成这样!他们又不会把你生吃下去。人家也是好心好意的来看你,你看你是什么待客之道?!别哭了,那么大的男生了还哭,你丢不丢脸啊!”扭过头我又对这帮从前的同窗进行机会教育。“你们也真是的,对一个不认得你们的病人那么亲切,他怎么可能不被吓到。见他哭了还不赶快拿根棒棒糖什么的哄哄他,跟一个只有十岁的儿童用成人的方式交流,我看你们的脑袋也要修整修整了!真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来慰问他的还是来吓唬他的。”我已经尽量把用词修饰的圆滑一些了,可看样子还是有些人受不了 。
“何絮!”一个女人有点恼羞成怒。“你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大家毕竟都是同学一场。”
呵,当初被这些“同学一场”的同学骂出校门的又不是你!“我说的话难听吗?我怎么不觉得!再说我也不记得你们对我这个同学有多‘关爱’!”我满不在乎的白了她一眼,让她明白我这个人是一点儿也不懂什么叫“借坡下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