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刚满二十七岁的魏师孟拥有比自己年幼了整整十岁的情人。说是情人或许太抬高对方了,对魏师孟而言那种只需在床上用肢体沟通的对象跟性伴侣没什么两样,可是好几次自己的情绪都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引而失控却是事实。
才十七岁的高中学生竟然会是自己的情人,虽然连魏师孟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如果让那个少年脱离白己的掌握,自己就会陷入恐慌之中……甚至悲哀得想哭泣。那种懦弱的情感让魏师孟知道自己是真的陷下去了,如果要问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不起眼又冷淡的小情人,魏师孟会说:“也许是一见钟情吧。”
第一次见面是在对方工作的餐厅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哭得太可怜,魏师孟不会理会他……可是在他哭泣以前似乎就已经被他那种推托的服务态度给吸引住了,不管怎么样魏师孟没有遇见过不买自己帐的人。猎物愈是逃躲就愈想追到手,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受这条生物法则左右的。
相遇的当时是休学状态的少年在新的学期恢复了学生身份,魏师孟并不苟同他奋发向学的心,可是一再坚持的他也让魏师孟无法干涉。放鱼回归大海以后就很难控制了,魏师孟每次想到放学后要在一大堆“鱼”里搜寻属于自己的那只就感到厌烦。幸好不管海有多大,最终那只小鱼总是会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想着他那专心一意在自己身下叫着自己名字的痴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魏师孟不禁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白色的日光灯亮得刺眼,从百叶窗的缝隙看得到点点灯火的夜景,桌上摆着写着并列着中文和英文名宇的立体标牌,在名字前面附加的头衔是律师。那就是魏师孟引人称羡的职业。
律师听起来是很了不起的职业,可是其实民法只是狗皮倒灶的杂碎事情,台湾的法律和在国外学到的东西有所差异,当初魏师孟是花了一点力气才考上执照,本来他想走的是刑法的部分,但是魏师孟的大哥一听到消息就远从出差的纽西兰飞回来,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要求他“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结果魏师孟进入大哥的朋友所开办的事务所里,然而,才只上任了一年,魏师孟就产生了想退休的心情。当民事律师一点都不有趣!他疲倦地将手上的文件丢回桌面,最近离婚诉讼非常多……既然要离婚当初就不要结婚啊,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怎么?阵亡啦?”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了一下,没有经过同意就被打开了,探进头的男人笑着说。被打扰的魏师孟皱起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这么晚了?”
“对啊,大家都走光了,你是最后一个,怎么你最近特别认真,都待到晚上八九点的?以前不是天一黑就走人了吗?怎么?为了堵老家伙的嘴啊?”
魏师孟没有空跟同事闲扯淡,看到时针已经超过九点不禁心头一惊。
“我也要走了!”
捉着外套的他越过男同事的肩膀冲出门外。
“喂,你等一下!”
背后的人有点吃惊地叫着:“电灯呢?电脑……喂!你等一下!”
魏师孟只丢给他一句:“帮我关!”
不能怪魏师孟莽撞,毕竟和情人相会比收拾办公室殿后的电器开关来得重要多了!
开车冲到学校前面时学生人潮已经敞开,不禁有点懊恼的魏师孟还是不死心地坐在车子里等,在夜里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一大团同样颜色的人潮里哪一个才是自己在等待的对象,过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向自己走过来的熟悉身影……方兰臣是不是先走了?魏师孟没有使用行动电话的习惯,对方也是很朴实的人,然而这种时候就很深刻地体悟到还是该去买办。
没有办法之下,魏师孟只好将车调头,明天再早一点来好了,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漏失掉一天相会的契机,魏师孟心里涌上一阵混浊的不满。那个端正严谨的高中生老是要魏师孟不要来接送;——他怎么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来,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真是讨厌……”
低声抱怨着,车子往前行,过了几分钟,魏师孟敲了一下方向盘,还是把车又开回学校。
已经十点了,车潮拥挤,学校前的路非常宽敞可是还是有一点塞车,明明知道这种时间对方也不可能还留在学校,可是魏师孟的心里就是感觉很别扭,非要再回去看—下不可。车子在接近学校的时候,魏师孟的视线突然被路边唯一穿着制服的身影吸住了。学生早就散光了,那身制服看起来更是醒目,虽然看不清楚容貌,可是那种身材和走路的样子,如果是他的话……
停好车的时候,那个高中学生已经沿着街道走了有一百公尺远了,魏师孟连忙追上去,愈看愈觉得他就是,靠近他背后的时候觉得他竟然都没有发现真是有趣,抱着好玩的心情魏师孟装出声音,拍了—下他的肩膀。
“喂,方兰臣同学,你的东西掉了喔!”
前方的少年突然颤了一下,接着就缩起肩膀加快了脚步。魏师孟不禁一楞,他干什么?
“你要去哪里啊?”
恢复自己的声音,魏师孟叫着,少年立刻站住脚,慢慢地转过来。
他脸上的泪痕让魏师孟一愕。
“只是眼睛飞进沙子而已。”
他慌张地用袖子擦脸然后露出温和的微笑。那笑容只是让魏师孟觉得自己被当成傻瓜而已。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都这么晚了,你一定等很久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用走的?你的脚踏车呢?”
“因为骑脚踏车太累了,我现在是搭公车通学。”
“那怎么不在学校对面等?我记得那里就有站牌可以到你家。”
“……我想散步一下,偶尔也要运动一下。”
他在骗谁啊?他没有发现他说的话前后矛盾吗?要运动骑脚踏车才刚好吧?魏师孟皱起眉头。
“刚刚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以为你是别人……对不起。”
“你以为我是谁啊?”
竟然那么害怕的样子。
少年垂下视线,说:“最近跟学校同学吵架,所以有点……”
“吵架?”
那么无聊的事情立刻让魏师孟感到索然无味而抛到脑后去,在夜里看着方兰臣的晕着光的眼睛和哭过以后的小脸,魏师孟忍不住垂下头去将唇靠上去……却遭受到对方伸手推开的无情待遇。
“在外面不要这样!”
愕然的不只是魏师孟,尖叫的少年也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他立刻收回手,缩在腹部的手指紧张地交握揉搓着。
“对不起,这里是学校附近,要是被学校的人看见不太好……”
魏师孟没有耐心听他解释,反正在马路边也不可能做什么满意的事情,他那种慌乱害怕的样子只是引得魏师孟强把他手拉过来,说:“明天是假日,不用上课吧?”
自从复学以后少年就很少到魏师孟住处来,之前因为不放心,魏师孟的母亲和他同住,但是一知道两个人开始交往,那个女人就很放心地飞到对岸去进行电影工作。
魏师孟的母亲是女演员,年轻的时候红透半边天,现在则三不五时会在电影里插上一脚,近几年来古装电影又盛
行起来,母亲古典派的长相和语调都很讨喜,虽然以她的年纪不可能演女主角那种角色,不过似乎也开始了另一个演艺事业的颠峰。不管怎么样,其实魏师孟也很习惯自己一个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