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孟坐在床边捣着眼睛忍不住流下眼泪,被抛弃在一旁的男人慢慢地从背后靠过来。温柔地抚摸着魏师孟的头发,那手指就跟许久以前小情人的指尖一样,可是同样温柔的手指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的。
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魏师孟在将近黎明的深夜里收到了新讯息,那种每次听到就让自己惊跳起来的音乐铃声。
打开来看以后魏师孟整个人都为之冻结。
‘学长,你睡着了吗?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魏先生爱上别人了,所以我们分手了。……方兰臣’
过了几分钟又收到一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又过了几分钟。
‘我看过他现在喜欢的人,长得很好看,有一点点像黎明。’
具体的形容让魏师孟知道他在说的是那天在街上遇到时跟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第四封过了很久才收到,魏师孟在等的时候差点忍不住要按下回复电话的擎键。
‘你放心,我没有哭,谢谢你听我说。那晚安了,祝你有美好的梦唷。’
对方终于也在虚拟的数字世界里将虚构的恋情划下了休止符。
每天都要按照时间点眼药水,吃了药以后就没有胃口吃饭,心情不好的时候医生吩咐的那句‘避免过大的情绪起伏’就像附骨之蛆响在脑海里,连酒也不能喝的话就没有可以排解的方法了,在幽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之中终于连交往的对象也忍受不了。
“我已经受够了。”
餐厅是以往魏师孟很满意的口味,可是只是拿着叉子翻覆着盘子里的肉块。坐在对面的男人突然发出了不平。
“你根本心不在焉,吃饭或是约会的时候就算了,连在床上也……”
“对不起。”
早就怀着随便心情的魏师孟很干脆地低头道歉,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对方倏地站了起来。
“你干脆去跟手机谈恋爱算了!王八蛋!”
丢下受到侧目的魏师孟,男人跑开了。魏师孟想起和他在一起每次都只在便宜的宾馆解决,插进他身体里时多半也只是略尽义务地摇动着,忽然觉得有点愧疚。
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引爆点的手机,却发现连屏幕上的小字也看得有点模糊,突然好象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魏师孟的胸口直窜上来。
回医院去检查,医生皱着眉很勉强地将他转到光学眼镜服务区去,还若有似无地暗示着不要玩乐得太过头,要有限度之类的话。好象魏师孟不管怎么样就是只会玩乐而已,魏师孟真想问他究竟是从何得到这种推测的?
在医院配了眼镜回来的那一天,魏师孟在镜子前照了老半天,视力是稍微有所改善,但是没有办法忍受那种可笑的东西挂在自己脸上,又去眼镜专卖店挑了好久才选到勉强可以接受的无框眼镜。
眼睛本来就有问题不可能配戴隐形眼镜,为了配合脸上多余的东西,魏师孟还到发型工作室去重新剪了发型。
回到办公室,普遍得到的回应是:“好象学生喔!变年轻了!”
连穿西装都变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就算和男人分手了,也因为是同事所以依旧每天得见面,可是愈来愈没有办法看清楚满是蝇头小字的法律文件,也不想那么吃力去看,魏师孟在心里用‘不想跟分手的家伙处在一起’当借口,然后用‘另谋高就’的理由递上了辞呈。
递上辞呈的当晚就接到国际长途电话,大哥在电话线那一头详细地问了大大小小的问题,终于在魏师孟一句‘我的眼睛很痛,想休息一阵子’之下不再啰唆,大老板也爽快地接受了他突如其来的辞职。
把私人物品从办公室搬走的时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女助理忽然眼眶湿润地走进来。
“魏律师,这个……请你收下,希望往后你会开创更美好的专业生涯。”
收到暗红色包装打着银色缎带的礼物,魏师孟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白色圣诞的季节。
向女助理道谢以后魏师孟走出去,好象听到她在背后隐隐哭泣的声音。
穿过走廊向门口走去,不只分手的男人站在走廊边一脸悲伤的望着自己,好几个平常根本没什么交情的人也等在门边跟魏师孟握手道别。
又不是毕业典礼为什么气氛搞得这么奇怪?连一向看魏师孟不顺眼的老家伙也沉着脸对魏师孟说:“你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说的好象自己是被扫地出门的一样。
魏师孟心想该不会自己一走出门去,里面就开始放鞭炮开香槟庆祝吧?结果好象听到很多‘奇怪,魏律师为什么要辞职?’的纷纷询问。
就这样魏师孟真的变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了。
辞职以后,除了每天期待着手机里传来新的e—mail之外,魏师孟没有其它事情好做,跟踪高中生上下学变成了每天的生活重心,有一次在红灯前骑着脚踏车的少年戒备地往车窗看过来,心想他或许察觉了老是出现同一辆车,魏师孟提出存款又去买了两辆不同厂牌类型的车子,颜色也特意选了不同。
十二月街头处处是圣诞节的气息,魏师孟在学生们的琐事之中突然收到了浪漫的讯息。
‘圣诞夜真的会发生奇迹吗?’
‘真的吗?’
‘嗯!我会加油!^_^’
圣诞夜那天是平常的日子并没有放假,那天晚上魏师孟照常开车到校门口去等,虽然视力比以往还要差,可是如同一件事情做久了就有诀窍般,现在已经能在学生人潮中认出那个小小的身影来了。
不管是身形或是姿态都变得异常醒目。
可是这次去校外车棚牵了脚踏车的少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把车子锁在路边就很小心地又走回学校大门。
一旦放学人潮散去剩下他一个人,就变得很奇怪了。
魏师孟不懂他究竟站在那里那么久要干什么,他一开始还静静地端直站着,一个小时后终于有点不安地开始看手表、打量四周的人,学校门前的大马路除了飞驰而过的车辆外很少会有什么行人,他的视线开始追逐经过的车辆,偶尔会露出期待的表情,但很快都失望了。
时间晚了校门口的警卫出来跟他说话,挥动着手臂的姿态似乎要他快点走开之类的,他不知道回答了什么,警卫回去守备室。他稍微地走到旁边一点的地方去。
他又恢复了端直的模样,静静地站着仿佛要融入黑暗之中。
魏师孟好几次都想下车去问他到底在干什么,可是过了那关键的开头时间后就没有出面的动力。
“我在怕什么啊?”
是怕见他……还是怕见到他在等的人?
他摆明了是在等人。在浪漫的圣诞夜里等人还能等谁呀……
穿着制服的少年终于站不住地在校门边蹲下,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捣住了脸,哭了一阵子又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
时间一过十二点魏师孟就强烈地好奇起来,他会等到什么时候?
姑且不论他等的人是谁,魏师孟很好奇他能等多久。
……‘圣诞夜的奇迹’吗?
他一直等到时间过了两点才终于肯走,骑上脚踏车以后又频频回过头来看,只骑了一小段路后,他突然又调转回来。
他真正离开是在圣诞节的早上六点,路上开始出现行人。他默默骑上脚踏车的背影缩小得好象随时会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