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小小赶紧扶住水盆。天很冷,这盆水若是浇到祁哥哥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欸,瞧我乱的……」努大嫂尴尬地笑笑,扭头看向正在运气调理的祁海之。「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巴拉士!」
没等祁海之开口,小小已在一旁插嘴。「亏他还是敦洛活佛的老朋友,暗地里竟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怪不得那天碰见我的时候,穿着一身黑斗篷--就是那种像乌鸦一样黑的大斗篷……不用看都知道他是个大坏蛋,特别是图谋不轨的那种!」
她嘴里骂、心里骂,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祁哥哥替他背了黑锅不说,还被关进水牢,命都差点没了!
会发生这样的事,最可恶的是桑登贡布,接下来就是那个巴拉士,而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小偷,非但没叫人逮他,还跟他说了那么多话,甚至答应替他保密--她……她简直蠢透了!
「小小,事情没搞清楚前,妳别急着乱下结论……」祁海之好不容易恢复点精神,刚开口说话,又被身上陡然传来的剧痛弄得脸色一绷。
「啊,弄疼你了?」
正在替他上药的努大嫂紧张的一缩手。事实上,她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化血流脓的伤口被逐一清理,难免有不小心碰疼的地方。
祁海之正想说没事,甄小小已经凑到他跟前,一本正经地说:「祁哥哥,你难受的话,抓住我的手,就不会疼了!」
两人身上传出的恶臭,实在让努大嫂喘不过气,忍耐不住了--
「小小,妳去换件干净衣服再来!」
「哦。」甄小小这才想起自己的邋遢样子,被祁哥哥看在眼里实在不妥,于是抱了件干净的衣服跑了出去。刚要换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干脆跑到后院的厨房里,烧水洗澡。
等水开的时候,她脑子里仍塞满祁海之的身影。
七天啊!这七天的日子可不好过,看不见祁哥哥,她一直心烦意乱,吃不好、睡不好,晚上还得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寻布寺里乱转!
现在可好了,总算雨过天晴。
寻布寺里少了个土登师父,照样烧香拜佛;可她少了祁哥哥--天啊,不能,绝不可能!
炉子上的水沸了,小小连忙将它倒在准备好的大木桶里,又放了些冷水,然后迫不及待脱下衣服,坐进去开始洗澡。
她等不及了,她要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漂漂亮亮的衣裳,让祁哥哥抬眼就能看见她的好。
他不会忘了自己以前的样子吧?
想到能让祁哥哥用惊艳的眼神瞧着自己,她的心就一阵扑通乱跳,那种兴奋的感觉,让她直想大声尖叫!
可是,当小小一身清爽、兴高采烈跑回屋子里时,只见到努大嫂一个人。
「祁哥哥呢?」她左右望了望,不见他的人影。
「他走了。」正在收拾屋子的努大嫂停下手。
「走了?」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吗?小小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上好药,换身干净衣服就走了。」努大嫂接着说。
「怎么可能!祁哥哥一身是伤,难道他不需要休息一下?就这么走了?」隔了好半晌,小小才回神尖叫。
「我是想留他,但他执意要走。这里离寻布寺太近,他不想连累我们,而且他说还有事,一定要先走……」
「就算要走,他连等我洗个澡、和我告别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小小愈想愈伤心,泪珠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原来她在祁哥哥心目中的地位,真是无足轻重到了极点!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令努大嫂不忍。
「小小,不是这样,土登师父他……他没敢和妳告别,是怕和妳一说话,他就舍不得走了……」
「真的?!」小小似有几分不信,旋即又高兴地跳起来。「我知道了,祁哥哥其实是喜欢我的,他在心疼我!」
是这样吗?努大嫂直愣愣地看着她。
小小也不打算深究事情的真相,只是自顾自挥舞着手臂说:「努大嫂,我决定了,我要去帮祁哥哥找到巴拉士!」
啊?努大嫂顿时傻眼,也不是她想浇小小冷水,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小小,妳确定自己……不会越帮越忙吗?」
「当然不会!」这种问题,她连想也不用想。
但努大嫂显然不这么认为,看着小小说风就是雨地转身往外跑,连忙拦住她。「土登师父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妳现在才去,肯定追不上了。」
小小回头看看努大嫂,又看看屋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外面的确又冷又黑,但祁哥哥身上还有伤,她要是不去追,万一祁哥哥有个什么意外,她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管……」她扭头又要往外跑。
见她心意已决,努大嫂知道拦也没用,干脆帮人帮到底吧!
「小小,妳等等!」她拉着她来到马厩,从里面牵出一匹雪白的马。
「土登师父是骑马走的,妳当然得骑马去追,这是我的坐骑,希望妳能靠牠追上土登师父。」
小小的眼圈顿时红了。「努大嫂,我……」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追人?」努大嫂将缰绳交到小小手里,并鼓励地冲她微笑。
小小点点头,翻身上马扬鞭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努大嫂还在门口站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走,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这里,于是调转马头,跑到努大嫂跟前,心里突然难受得要命。
「努大嫂,我走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妳要保重……」
努大嫂一愣,视线瞬间模糊,她使劲地挥了挥手。「知道了,妳快去吧!」
眼前的娇小身影抽噎一声,转身骑着马越跑越远,终于在清冷的夜色中消失得熙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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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清晨,天亮的早,一线骄阳划破晨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祁海之骑着快马在草原上飞驰而过,看见路边一个牧羊女的背影和甄小小有几分相似,心头不觉一颤。
既然走出努大嫂家,他就没打算和小小怎么样,照理说不该想她,可缠绕心头的那股失落,让他无法释怀。
瞧见有人打附近经过,牧羊女兴奋地朝他直招手。
祁海之下意识拉住缰绳,将马停在牧羊女身边。「姑娘,贫僧想化点缘,有羊奶吗?」
牧羊女笑盈盈刚想答应,但在看清他的长相后,顿时变得说不出话,这让祁海之不禁想起,小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副傻傻的模样。
刚开始,他只觉得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太过天真,竟想一个人跑来偷书。后来发现她其实是孩子脾气,不管什么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没把她的爱慕当一回事,但……为了他,她竟然冒险冲进水牢救人,这让他既感动又担心--
感动的是她一片真心;担心的是,她横冲直撞惯了,以后难免吃亏。
所以,在努大嫂家他选择了不辞而别。
寻找经书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再让小小冒险,在心底深处,他则是担心自己,无法拒绝小小的任何要求……
「姑娘,有羊奶吗?」见牧羊女毫无反应地盯着自己看,祁海之又问,这次声音大了些。
少女蓦地回神,双颊酡红。「呃……有,有的!」她赶紧递上一袋鲜奶。
祁海之道了声谢,将羊奶一饮而尽,也不顾少女惊慕的眼神,骑马返回要去川南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