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急促喘气,头颅像雷达般四处转动,忙于搜寻丁梧桐的踪影。
陡然地,一双眼熟的女鞋整齐地摆放在湖边,房振群呼吸一窒,急忙以鞋子为起点,将视线往湖岸边的方向拉去,果然--
他看见一个纤瘦得令人心疼的背影,正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湖心移动。
如今湖水已漫向肩膀,很快便要盖过头顶。
「丁梧桐!」妳这个笨女人!
房振群撕心裂肺地狂吼,半秒也不停地冲入水中,手脚并用地划向那个满心以为可以与他团聚的傻女人。
「梧桐!不要做傻事,快停下来!」他怒吼,眼看着就快接近她。
丁梧桐困难地在水中行走,湖水漫过下巴,整个人就快没入水中。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斥嚷声以及水花溅起的哗啦声。
是振群吗?
她诧异地转头想看看是否是他,然而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落入水中,湖水迅速灌入她的口腔及鼻腔,她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
「梧桐--」前一秒,房振群还欣喜就快接近她了,然而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前一刻还踩着地面的丁梧桐,忽然身体一歪倒入水中,很快地被湖水吞没了。
「梧桐!」他惊恐地一跃入水,潜入水底搜寻她的踪影。
天色很暗,湖边的灯光照明度也不够,混浊的水底下能见度极低,他瞇着视力薄弱的双眼,努力搜寻四周。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惧过,好害怕自己会失去丁梧桐。
天啊!一切的罪孽都是由我而起的,如果您真要惩罚谁,请带走我吧,放过梧桐,拜托您,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他默默祈求着,视力逐渐适应水中的能见度之后,他发现前方有一团不断挣扎的物体。那是丁梧桐!
感谢上天!
他踢腿划水,动作快速得像条鱼,当他抱住丁梧桐逐渐下沉的身躯时,感激得流下了眼泪。
梧桐!他在心中大声呼喊,脚往下一蹬,抱着丁梧桐浮上水面。
是……振群吗?
丁梧桐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意识也逐渐模糊,当她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唇畔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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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梧桐掀了掀长睫毛,缓缓睁开双眼。
她好像睡了很长一觉,感觉非常舒服,而她的周遭也非常温暖,让她舒服得想打呵欠伸懒腰。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首先注意到室内灯光明亮,再来就是她身上盖着温暖的羽绒被,接着--她发现坐在床边,用严肃、毫无笑容的表情望着她的房振群。
「振群?」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彷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这里灯光这么亮,他又靠她这么近--她试探地伸出手,轻碰他的手背。
她碰得到他耶!那就表示--
「我死了?」她不但没有哀伤惊恐,反而还露出得偿宿愿的喜悦笑容。
「振群!」她乳燕归林般扑进他怀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太好了!我也死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伏在他的胸口,甜美而满足地微笑着,感受两人肌肤相触的甜蜜感。
房振群真不知该不该「残忍」地点醒她,她并没有死--当然他也没有,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不用他开口多解释什么,因为很快地,丁梧桐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明显狐疑困惑的表情直看着他。
「那个--振群?」
「嗯?」房振群慵懒地半瞇起危险的眼。
「你的胸口,有砰咚砰咚的声响耶。」如果她的医学常识正确的话,那应该叫做心跳。
「没错。」房振群的声音内敛低沉,这是竭力隐藏怒气的结果。
「还有……你的身体热热的。」好奇怪啊!
「这也完全正确。」他的声音更加低沉。
「可是如果人死了,身体不是会变得冷冷的吗?而且也不可能有心跳!为什么你不但有体温,还有心跳呢?」她拒绝去推测唯一合理的解释。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小傻瓜!」他没好气地点点她光洁的额头。「我还活着,当然有体温也有心跳。妳没事跑去投水自尽,妳可知道,我差点就被妳活活吓死!」
「你还活着?」丁梧桐像只鹦鹉,愣头愣脑地重复他所说的话。
这怎么可能?!
「没错!如果妳还不信,我可以证明给妳看。」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指着脚底贴着地面的双腿说:「我有脚,而且是用走的,不是飞的。」
「是真的!」丁梧桐望着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万分肯定它们绝对是规规矩炬地行走,而不是像鬼一样飘来飘去。
「你真的……真的还活着?」脑袋一片空白的丁梧桐,这才慢慢有了真实感。
「是真的!」房振群闭了下眼,深吸口气,然后毅然睁开眼面对她。
「对不起!梧桐,我骗了妳。我一直都在骗妳,其实我--根本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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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没有死?」
丁梧桐眨着眼,努力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既然你没有死,那舒纶为什么会告诉我--」
「那是我拜托他这么说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房振群决定一肩扛起所有的责任。
「为什么?」她还是不仅。「你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她心中有惊有喜,但也有更多疑惑与愤慨。
「那时候妳误解我,生我的气,不但不肯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或邮件。只要我去梧桐坊找妳,妳就躲着不肯出来。我对妳的决然态度感到不安,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妳听我解释。我甚至开始怀疑,妳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正好那时我在上海郊区出了车祸……」
「所以你就利用这个机会,装死骗我,害我哭得肝肠寸断,甚至决心寻死追随你?」丁梧桐愈来愈冰冷的声音,让房振群听得愈来愈胆颤心惊。
「呃……那是因为……」
「既然你没死,那么灵堂那罐骨灰坛里,装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别人的骨灰吧?
「呃,那是面……面粉。」他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歉疚地招认罪行。
「面粉!」
想到自己初次见到振群的「骨灰坛」时,跪地痛哭的哀恸模样,丁梧桐便觉得气窘羞恼。
她居然抱着一坛面粉大哭?噢,她简直像白痴!
丁梧桐又气又恼,忿忿地咬着唇,掀开被子下床,大步走到房振群面前,高高扬起手--
房振群知道她要打他耳光,既不闪也不躲,甚至还闭上眼,默默等待着。
他不怪她生自己的气,他这样欺骗她,她有一百个权利生气。
他站得直挺挺的,等待那个巴掌落下,然而丁梧桐高举的巴掌,却始终打不下去。
她抖着手,举了好久好久,最后哽咽地呼喊了声,扑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开始放声哭泣。
她颤抖地吻上他的唇,像是要证明他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缕鬼魂。
「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振群,虽然我很气你欺骗我,但我宁愿被你骗,也不要你死。看到你活过来,我比什么都高兴--我好高兴这是一场骗局!」
「梧桐……」
房振群想不到,她受了如此委屈,竟然只为他高兴,因为他还活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为了丁梧桐的善良,落下男儿泪。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他怎能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