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还是杰克?”我故意问道,希望她会为自己可笑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没错。还有,明天是你负责送花还是那个胖妞?”
胖妞指的就是可乐。
“大概是我吧。”听黛安娜小姐的语气,好像不大希望我出现。愈不让我出现我就 愈想出现。
“你……”黛安娜停了一会。“好吧,随便啦!”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挂上电 话。
“真是没有礼貌的女人。”我嘀咕道。
墙上的小木钟已经“布谷、布谷”的报响。
四点了!可乐还没有回来,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去看牙医了。
昨天是我亲口答应小平头医生今天会去看诊,要是今天没办法去的话,改天要是又 在路上遇上他岂不尴尬死了?!
讨厌啊!为什么昨天我要遇上小平头,还答应他今天去复诊?
可乐在我搔头弄发、烦乱不堪的时候,踩著华尔滋般的轻快脚步踏进花店大门。
“禾禾,你不是要去看牙吗?”
“我正在等你哩。”我把刚刚以五指耙乱的头发快速整理好,摆起脸色。“吃什么 饭要吃四个多小时?”
可乐第一次不把我的脸色看在眼里,轻飘飘地说道:“我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电 子情书,梅格莱恩和汤姆汉克主演的,你看过了吗?”
我简直快气炸。
“我去看牙医!”说完,拿了随身的小包包离开花店。
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历尽风霜的小老太婆,忍不住要对身边的每一件事情喟叹、感 慨。可乐好像变了,怎么会这样呢?还是我自己太敏感?
我生气,但是生气有什么用,可乐根本没有感觉,况且,她也没有错。她去约会, 太快乐了,忘了时间,我以前也常常这样的,可乐从没有责怪过我。
没有人有错,是我自己小器。
*****
抵达医院时,还差五分钟五点整。
医院五点休诊,要不要进去呢?进去露个脸,让小平头医生知道我没有食言,这样 以后就算路上碰见了也不至太没面子。拿定主意,我跨大步向前。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都住医院大门走出,只有我一个人是朝反方向前进。
走进候诊室,一眼就看到小平头医生坐在背对著门口的位置。
“关医生。”幸好我还没忘记他姓关。
小平头医生转过头来,没有戴口罩和眼镜,眼睛笑笑的。
“原来我还有最后一个病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下班了哩。”
“五点不到,怎么下班?而且我记得昨天有个病人答应我今天会出现。”他戴上眼 镜,接著戴上口罩。
“都已经超过五点了,还要看吗?反正我已经来过了,明天再看好了。”
小平头一戴上眼镜和口罩就变成了标准的牙医模样,让我觉得有压迫感。
“都已经来了,还不治一治牙齿?今天看完,明天你还得来复诊。”小平头医生连 手套都戴好了,摩拳擦掌的殷切模样。
我想再商量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没有事情吗?下班时间还不回家?”
小平头医生指了指诊疗椅,示意要我坐下。
我苦著一张脸,慢慢地坐到诊疗椅上。
小平头没有再说什么话,就和以前一样,专心地对著我的烂牙又钻又压的,还照了 两次X光。
好不容易等到小平头医生宣布:“今天可以了!”
我很快的眺下电椅。
“谢谢。”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谢。真是痛死我了!为什么这颗牙不看不痛 ,愈看愈痛?
“记得明天--”
“明天复诊。”不等小平头医生说完,我就先接口。
抚著右颊,我讪讪地走出诊疗室,准备去批价、领药,然后找家看起来很棒的店好 好地杀掉晚上的时间。
“喂!蔡佳禾。”小平头医生叫住我。
才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把眼镜和口罩拿下来,脱掉医生的白袍,成为一个看起 来还不错的小平头男人。
“你还有事吗?”
我摇摇头,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等我收拾一下,一起去吃饭。”
“一起吃饭?你请我?”
这个问题有些现实,不过是很必要的。我不介意付帐,不过目前我的荷包不允许我 太大方,而我又讨厌在公众场所分帐,觉得那样子很不干脆,所以这种事一定要先问清 楚,免得事后困扰。
“没问题。”小平头医生很大方,大概因为他薪水优渥吧。
*****
我坚持自己骑摩托车,所以小平头医生只得开著车子跟在我摩托车后面。领著一辆 大车在马路上奔驰,这一点令我心情变得很好;另外有一点,是我在骑上车之后才想到 的--一个牙医生邀我一起晚餐!牙医生哩!我的虚荣指数一下子高达百分之百。
我找了家很棒的牛排馆,看起来就很贵的感觉。不是存心想坑人,只是好久没有吃 牛排了,一下子那种恋物瘾上来,很难克制。
“你很坚强哦。”小平头医生瞪大眼。
“你跟我的牙齿比较熟,不会是我的牙齿告诉你我很坚强吧。”
“才看完牙,你就立刻来吃牛排,还点了丁骨牛排,不是坚强的人类大概做不到吧 。我想看看你待会儿怎么咀嚼。”
“呃……”我这才想起自己右边的臼齿还隐隐作痛著。真糟糕!怎么忘了这么重要 的事情?
服务生很快的把前菜送上。是一片生火腿和一团烤马铃薯泥。这我应该还能应付吧 。
试著拿起叉子叉起火腿送入口中。天啊!才咬了第一下,牙齿就敏感的痛了起来, 我干脆将整片火腿吞进肚子里。
“食物至少得在口中咀嚼过八十下再吞下去,才是正确的吃饭方法,你这样囫图吞 枣是不行的。”小平头医生说道。
我觉得他根本是故意这么说的。明知道我牙痛,而且我的牙还是他经手的。
“我吃东西的习惯一向如此。”忍著痛,我舀了一口马铃薯泥,以刚才的方法入口 。
小平头医生不再注意我,津津有味地吃起他那一份食物,并且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我一些人与人初相处时必问的问题。
“你还在读书吗?”
“没有,毕业好几年了。”
“在工作?”
“和朋友合开花店。”
“花店?不大适合你。”
“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
“你说话很直哦。”
“还好,事实就是事实,经营花店是那种梦幻美少女或是良善小淑女的职业,我怎 么装也装不出那种气质。”
小平头医生笑了笑。
牛排送上来,我们的问答不得不暂停。
我皱著眉头,想著怎么将牛排支解下口。
“放心啦,你等牛排凉一点,然后用左边的牙齿咀嚼就行了。”小平头医生看出我 的心事。
“早说嘛!”我瞪他一眼。
现在,换我问他答。
“你为什么会成为牙医?”
“没为什么,考上了就读,读毕业了就出来看病。”
小平头医生的回答没什么创意。我还以为会听到什么因为他的母亲牙痛多年,一直 没办法根治,为了母亲,他才立下成为牙医的宏愿。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他简直快笑倒在地上。
“我妈在我当牙医之前就不知道换了几副假牙了,况且我还没听过有什么人牙痛多 年没办法医治的,治不好的话就全换成假牙不就成了。”
说的也是。
“你看牙的时候为什么特别酷?”我又问。
“有吗?我不是一直很亲切的问你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