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ㄟ……好漂亮!”堂婶忘了病痛,喜悦地摸着脸,抬头给她丈夫看。
“嗯,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堂叔忽然觉得喉咙硬住地说。
“真的!”堂婶脸上蒙开娇羞的笑容,好像回到少女时代一样的幸福。
严力宏看到堂叔珍惜地把含笑的堂婶抱进怀里。他咬紧牙龈,颈间的喉结激动地上下滑动,然后开了门出去。这空间要留给一对恩爱的夫妻。
苏薏倩也觉得双眼似有水雾遮住视线,她赶紧眨眨眼睛,随着阎王出去。阎王站在转角,肩倚着墙,背向着她。
苏薏倩站在阎王的后面说:“看他们鹣鲽情深的样子,令人好羡慕。”
“医生说我婶的癌细胞有转移迹象,只剩下六个月的生命。”男人压抑哭泣的声音,和女人的放声大哭同样悲伤,苏薏倩觉得心被揪得一阵酸楚。
“贞子姐姐告诉我,她说吞进肚子里的眼泪比哭出来的还苦。阿发说想哭就哭,眼泪积太久会变成浊水,很伤身体。”
苏薏倩单纯地想安慰一位正在伤心的朋友,不多想地拿着手帕绕到阎王面前。严力宏突然将脸偏开,粗暴地拉下苏薏倩的手,苏薏倩吓了一跳,往后退一大步。
是她不对,听说野兽都是自己躲起来疗伤的。苏薏倩低下头,眼睛看着脚尖前方五十公分的地方。“抱歉,我进去拿化妆箱,等下我坐客运回去。”没想到阎王拉住她的手臂。
严力宏说:“我送你回去,”起进去跟叔、婶说一声。”
第三章
回程车速没来的时候那么快,但是气氛却异常沉闷,这让苏薏倩觉得这条公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幸好,叔说婶今天因为她而感到快乐,让她不因冒别人身份而觉得郁闷。
架在脸上的墨镜可以让他观察一路沉默的小倩而不被她发现。敢叫他哭出来,敢拿手帕要替他擦脸的,她都是第一个。他不是故意凶人,是不知如何对待那温柔的关怀。当小倩被他的粗鲁吓得往后退时,他突然恨起推开她的那只手。
严力宏突然将车头转向,走滨海公路去他常驻留的老地方看海和山坡。远远看到天空有漂亮的风筝在飞,他靠边停车,望着苏薏倩看了几秒,就下车往空旷的草地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跟还是不要她跟?
路她不熟,车子随着阎王开随着阎王停,就像他双手操控着莲岩和莲岩的员工一样,她没意见。化妆她会,读心她不会,尤其读对方的心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而很不公平的,她只看到两片很冷的玻璃。苏薏倩突然很讨厌阎王鼻梁上那副阻隔人和人距离的黑色墨镜。风迎面吹来,苏薏倩下车跟着他扯直喉咙大声喊。
“我只是不想看你难过。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难受不痛快地把它发泄出来?没有人能一辈子能不经历生老病死的;如果有朋友关心你的痛苦,起码你也该把那副该死的眼镜拿下来才叫礼貌。”苏薏倩继续对不说话的人开炮:“没听过一句名言吗?这个世上哪里不死人。天灾死人,人祸有人枉死,我爸妈就是分别死于天灾和人祸。死了怎么办?活着的又怎么办?活着的才更需要勇气。放声哭它几天几夜,然后找个好理由续继活下去。我发现在你公司工作有这个好处,能把憋在心里好几年的苦楚给痛快哭出来。我说完了,不高兴你可以把我辞退,钱我会慢慢想办法还你。”严力宏听到“辞退”两字,马上把嘴抿成一条薄线,皱着眉转过头看她。突然他喊:“小心!”苏薏倩整个人就被他抱住往地上滚了一圈。
“怎么了啦?!”苏薏倩痛苦地拧着眉,揉着疼痛的手肘坐起来。
“有人玩回力镖。”严力宏躺在地上说。
本来是要救她闪开回力镖,没想到脚下踩到一颗石头,结果变成抱着只会教训人的迟钝女人一齐跌倒;而为了不让她受伤,他展现高难度的救人功夫,扭腰转圈让自己背先着地。这不是他家的草坪,没平婆把地上拳头般大的石头捡走,扎得他只能皱着眉把“痛”字吞进肚子里,等他想要坐起来时发现这种痛很可以忍受,因为,小倩正瞠大明亮、好奇的黑瞳骑坐在他身上而不自知。
看到了!
阎王的墨镜掉到一边,她看到阎王的眼睛了!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温柔!
严力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俊帅的脸上露出腼腆又微怒的复杂表情。“看够了吗?奇怪,你看到我的眼睛竟没有尖叫着躲开。”
“躲开?为什么?”苏薏倩轻柔地说着:“你的眼睛很好看、很温柔。”
“好看!?”听到这句赞美,严力宏皱起的浓眉总算稍微舒平。“你没看到划过右眼上的刀疤?”
这道他最在意、狰狞的疤痕让他受师长同学排斥。这道骇人的疤痕让他过去的感情路走得疲惫不堪。这道疤痕也因为“不雅”,不能参加检察官特考;后来他写信给立委,经过力争才取得报名资格。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做了两年法官,看够了应该公正廉明的司法界的黑暗与丑陋后,在大家预测他前途似锦的情况下辞职不干,跌破远亲近邻眼镜,回家继承父亲创办的莲岩集团,成功地证明弃政从商的外行人也会做生意。
“喔,”苏薏倩低下脸,经他指点才“终于”看到,她笑着说:“一道小疤痕而已嘛。我肚子上也有以前割盲肠的疤。”清灵的黑眸里看不到害怕和嫌恶,严力宏一颗防备的心总算松懈下来。柔软的秀发垂在他脸上和脖子上,麻痒的感觉搔到他的心胸,他不反对双方继续维持这种亲密的姿势,但最好先把背部下面的石头捡开。严力宏像虫一样的动动身体,然后把手伸向背后捡石头。
“啊!”苏薏倩终于发现自己坐得太舒服,她猛吸口气,只觉全身血液全冲上脑门。阎王像四脚朝天的鳄鱼,而她正好双脚分开,尴尬地骑坐在鳄鱼的肚子上。
苏薏倩惊叫一声,来不及脸红先慌乱地站起来。但是,她踩到一颗圆石,脚又一滑。
“哇!”严力宏和她同时大叫,张开手抱住再度跌回他怀里的娥媚。再来几次他命就休了。
不……多来几次也不错。
苏薏倩再度压向严力宏时,叫出半声的嘴巴不偏不倚盖上严力宏吓得张嘴但躲不开的唇。四片柔软有温度的唇、两具心跳急促火烫的躯体都贴在一起,连阎罗王都会动凡心的。严力宏双手抱住压在他上面的红色俏脸,闭上眼,温柔陶醉地吻着苏薏倩。
从不曾经历的刺激,苏薏倩生涩地和阎王接吻;她感受到他的味道、他的力量。当阎王压下她的头将轻触改成长吻时,苏薏倩忽然推开他坐起中下下当然是滑到严力宏旁边的地上,双手掩住快烧溶的红脸,背向他坐着。
怎么小倩一跳离他身上,就觉得地球好像忽然失去地心引力、身心都感到空虚的飞向缥缈的外太空?严力宏难得的从心里笑了出来。他没有马上起身,继续躺在地上,伸手把遮住小倩脸庞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近视很深吗?”
他温柔的动作撩得脆弱的心脏怦然狂跳。她吸口气,先冷静下来才说:“两、三百度而已,不要以为我是盲胞。真的只是个小疤,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