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力宏突然说:“小倩,你会嫌我长得丑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潜到附近偷听的平婆,听到她最疼爱的少爷的话之后,眼里马上泛出泪水,心头酸楚地摇头。
苏薏倩知道他会这么问,一定是右眼上的疤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完美。苏薏倩的心因他的自卑而有一种疼痛的感觉。
“你长得丑?我连昏倒都梦到所有女人对着你露出媚笑,害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倒希望你再丑一点,最好又穷又丑,这样我们才像登对的一对,我也不用连做梦都担心别人来抢你。”苏薏倩低声用一串的不满回答。
平婆蹲在地上抹干泪水,感激地点头。
严力宏愈听脸上的笑容愈扩大,苏薏倩甚至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听到他的笑声,才发现是阎王故意让她说出这段话;她就是这种个性,一发现被设计,活力就来了。
“你啊,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自恋狂?”
“也有不是的。”严力宏极力否认。
“剩下的那些‘不是的’统统像你一样狡猾、有心眼、无聊!”苏薏倩愈大声,严力宏脸上的笑容就愈明显。苏薏倩看着那开朗的笑容,也被感染,低下头笑着说:“阎罗王,我在骂你,你还笑?!”
严力宏双手放在小倩的肩上。
“我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力宏。”
苏薏倩心里快乐得发抖,却摇头转过身去。严力宏急急地把她扳回来,黝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小倩的瞳眸。
苏薏倩忸怩地说:“我是怕听到贞子姐姐夸张的笑声。如果你坚持要听我叫你的名字,那就等没有别人在旁边的时候,好吗?”
还是女孩子细心,他快乐得忘了他们身边有平婆和贞子“双怪”。
严力宏点头,赖皮地问道:“现在呢?只有我们两个人。”
“力宏。”苏薏倩轻轻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然后咬着唇,娇羞地笑着。
严力宏的脸正想靠向小倩,忽然树丛里扫兴地传来忍俊不禁的嗤笑声,被小倩用力推开的严力宏转头向一棵大树低吼:“平婆!出来!”
苏薏倩扶着严力宏的手臂侧看他的背面,平婆果真从树后面站了起来,尴尬地向小倩招招手。
“平婆偷看多久了?”苏薏倩低声问道。
“很久。”
“我没有偷看。我刚刚才想到出来提萤火虫。”太大意了。圆滚滚的平婆看到少爷的寒冰脸,不敢继续笑出声。“萤火虫?在哪里?”老实好骗的苏薏倩从小到大没看过屁股悬着不用插电的灯笼的虫,一方面是想要放过年老的电灯泡,就放开阎王四下寻找。
“别听她的,都市里的萤火虫早被农药毒死光了!”严力宏没好气地指正说谎的平婆,然后低头警告小倩:“小心,贞子唬人、耍赖的功力都不及你眼前这个老太婆。”
“少爷,我都听到了。”这样说我老人家!平婆委屈地控诉。
原来平婆是行迹败露才瞎掰骗人,体贴的苏薏倩不想耽搁主仆算帐的时间和热度,识趣地说:“时间不早,我回房了。”
严力宏黑眸追着窈窕的身影直到她消失,才低声恨恨地向平婆吼道:“平婆,这么老了还偷看人家谈情说爱,你不怕长针眼?!”
“少爷,你放心,又没几个让平婆我呼吸急促心头小鹿乱跳的镜头。”平婆看到少爷的脸愈来愈沉,寒冰前面要多加“千年”,急得摇摆双手。“不!少爷,我是真的‘想’捉萤火虫的。”
“很好。我们花园有萤火虫?”严力宏皮笑肉不笑,双眉扬高,仔细地说:
“奇怪!我一只都没看到。平婆,你最有办法,既然你知道哪里有萤火虫可以抓,那明天晚上我们花园里一定会有上百只的萤火虫发光飞舞。对不对?”
“上百只?”
“没错。”
“啊!”平婆不平地惨叫一声。“少爷,你谈恋爱还要差平婆营造气氛!”
“是你自己先造的。记住,一百只以上。”严力宏身上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一声,他先听电话,然后抬头看到小倩房里的灯已经亮了,于是告诉平婆:“我和阿达要去高雄。”
少爷去哪里从来不说,不过她知道少爷一定是去办重要的事。平婆两手交握,脸部表情变得非常正经。
“少爷,要小心。”
“嗯,家里看好。”
第七章
一切仿佛在梦中。苏薏倩洗手的时候,愉快的心又沉浸在严力宏温柔的情意中。基于她是专业的死人化妆师,在替死者化妆的时候是不应该快乐地想笑的,她一直默默向死者道歉,请死者一定要原谅她的心花怒放,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恋爱。远远瞧见贞子姐姐跑向她,苏薏倩赶紧关上水龙头。
“贞子姐姐,有事?”
花玉贞玉手用力揭风。
“阿达和阎王昨晚下高雄把那个幽灵女人捉回来了。”
“人在哪,是不是在警察局?”苏薏倩心跳加速。原来早上平婆说阎王昨晚去高雄,就是为了替她找人。苏薏倩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急,人才刚到我们这儿。阎王要阿发把她带到问话的地方享受贵宾招待,我带你去。对了,记得带眼镜。”
“在口袋里。不去警察局,为什么带来这里?”苏薏倩不解地提出疑问。
“那两个眼下去的刑警一路问不出个屁来,所以阎王才决定打昏她,把她带回来。小倩妹妹,你说,这世界上还找得到像阿发这么棒的测谎专家和我们殡仪馆更吓人的问供地点吗?”
喔!原来。苏薏倩恍然大悟地点头如捣一样,勾着贞子姐姐的手臂走下地下室。莲岩真的很大,她的资历又很浅,所以至今都只在办公室和地面上活动;贞子姐姐带路走过的地方,不只她,可能对非组织里的人来说它都很神秘。
“我们可以在旁边听吗?”
“人少她戒心才不会那么重,所以我们在隔壁监看和录影,需要我们外场的人时,里面会给暗示。”
花玉贞打开一道门,苏薏倩看到严力宏一干人站在一片窗户前,窗户里面只有阿发和一个垂着头的女人。苏薏倩问:“这就是那种特殊双面镜子?”
花玉贞点头,走到吴民达旁边问:“醒了没有?”
“醒了,阿发把她吓得惨无人色。”
严力宏叫小张让开位子给苏薏倩。“谢谢。”苏薏倩对严力宏笑了笑,笑容和眼神传递她心里的感激;严力宏心领神会,轻轻摇头。“小倩,看清楚,是她吗?”苏薏倩赶紧戴上眼镜,专心细看。
他们清楚地听到阿发告诉对面的神秘女人:“你现在坐的椅子,是我辛辛苦苦抬回来的,很好坐、很凉对不对?”
阿发吊诡的笑容教人打心里发毛。那女人低头看看她坐的椅子,无言地点头。
阎王说这个女人要吓才会说实话,所以他就不客气地准备吓死人。“正港的棺材板,是我叔祖用过的。浪费啊,当时这副上等福州师做的棺材抵得上五甲上好的水田,老头六十九岁死了,他的儿子媳妇说这么好的‘大厝’一个人用可惜,就把老头的十七岁小妾丢进去陪葬。看这里,就是你手放的地方,有没有?这个,明显的抓痕和深褐色的血迹。”阿发弯下腰指给她看,把她吓得按着桌子跳起来。“这张桌子是坏掉的冰尸柜,这个冰尸柜至少装过上百个尸体;不过这不是第一代的,第一代的没有装玻璃窗,他们不喜欢。好了,没看到我有客人?有话等下再说,你们继续睡觉。”阿发说着,手忽然忙碌地在玻璃窗上面压,像在拍篮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