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四处找那张同学抄给她的重点整理。
贺品遥先帮她把脚踏车牵起来,看她无头苍蝇似的钻来钻去,他看得好笑,问道:“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找不到纸条,她好没辙。“齐桓公、宋、宋、宋……”宋什么?完蛋,又忘记了。
她抓抓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抓回残余的记忆。
“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春秋五霸,你是在想这个吗?”
“咦?”他知道耶!
“那,九流十家?”
“春秋战国的学术思想发达,诸子百家并起,其中儒、墨、道、法、阴阳、名、农、纵横、杂家,合称九流,小说家勉强被归在第十家。因为入不了九流,在当时并不受重视,稗官野史,即被归类于此。而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学。”完全不经思考,流畅背出。
“哇,你好厉害哦!”她拍拍手,用力夸奖他。她背了一个小时还背不起来。
“过奖。”这是国中程度的历史,谁都会吧?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的小妹妹是挺像国中生的。
“那那那——”她愈问愈兴奋,回身急急地翻找书包,拎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考卷。“这个,你会算吗?”
数学考卷上,填了满满的算式,乍看之下有模有样的,偏偏几个红色大极刺目地占据视线,无情地否决了她诚意十足的挣扎,角落大大的6分,竟让他有股想笑的冲动。
“f(x)=除以X2-1的余式为3x+2,g(x)=除以x2+2x-3的余式为5x+2,则(x+3)f(x)+(5x2+1)g(X)除以x-1之余式为?”她一字一句念得好认真,仿佛全天下再也没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了。
算式仅在他脑中转一圈,三秒钟,他准确说出答案:“六十二。”
“真的吗?怎么算?怎么算的?”她被这一题折磨得挫折感好重——其实每一题都折磨得她很惨啦。
“f(X)=(x2-1)Q(x)+(3x+2)
g(x)=(X2+2X-3)Q2(x)+(5X+2)
f(x)=(X+3)f(X)+(5X2+1)……”
讲到一半,见她一脸茫然,他抽出上衣口袋的原子笔,在考卷背后写下完整的计算过程。
哇!这个人和哥哥一样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他耶!
她眼中绽放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光芒,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
好纯真、又好可爱的小丫头,他很久没遇到这么讨喜的女孩了,要不是碍于有约在身,他还真想和她多聊两句呢。
“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参悟其中玄机,有缘再会吧!”拍拍她的头,转身走了一步,想起手中的住址,他递出短笺。“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你知道在哪里吗?”
看清字条上的地址,她轻“咦”了声,眨眨眼,上面的字还是没有变。
“我知道,我带你去。”
啊
“不必麻烦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了。”
“不麻烦,我载你。”他文风不动,她轻嚷着催促:“快点、快点,上来嘛。”
不会吧?她要载他?用这台小小的淑女脚踏车?
他这辈子还不曾让女孩子这样载过呢!
禁不住她的热情邀约,他迟疑地坐上去。“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你帮我解习题,我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言子茗回他一记甜甜笑靥。
可是……坦白说,看她埋头努力地踩踩踩,他实在是于心不忍,长脚一伸,轻而易举地踩动脚踏板。
原来他要找的地方,在巷子拐弯之后,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跳下脚踏车。“小妹妹,谢谢你送我过来,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去,不然父母会担心哦。”
“好。”她乖巧点头,低头在书包里翻啊翻地,他还没厘清她的举动,她已经拎出一串钥匙,大大方方地开门走了进去,害他要按门铃的手僵在半空中,按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整个人直直愣在那里。
“快进来呀!”女孩带着阳光灿笑,向他招手。
“你、你、你……”魏怀恩提过,言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所以……也就是说……这个数学考六分、春秋五霸和战国七雄都背不起来的小妹妹……就是言子茗?
果然……很需要请家教,非常、非常地需要!
还没“你”出个结论,女孩步伐轻快地走在前头,探头进客厅。
“哥哥,我回来了。”
“茗茗乖,哥哥在等人,你先去洗澡,等下要开饭喽。”魏怀恩看了一下表,拿起手机正准备要拨号。
“我有帮哥哥把朋友带回来哦。”
“哥哥的朋友?”魏怀恩轻笑。“茗茗怎么知道?”
“因为他和哥哥一样,又帅、又聪明啊!”
这么坦率真挚的赞美,想不心花怒放都不行。
“多谢夸奖。”低低的笑声传来,贺品遥一跨步,由她身后走出。
“学长。”魏怀恩迎上前。“我还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呢。”
“多亏小妹妹了,你这里真不好找。”
言子茗来回看了他们一眼。“大哥哥会留下来吃晚饭吗?”
“会啊,茗茗快去洗澡,顺便请爸爸过来哦。”魏怀恩拍抚她嫩嫩的脸,小传令兵领了帅令,点头跑开。
“很可爱的小妹妹。”
“是啊,我连对亲妹妹都没对她那么好。”虽然没有实质的血缘,对茗茗,却比父亲续弦后再生的那个妹妹,还要亲、还要疼爱,当然也是因为茗茗本身就是个会让人忍不住疼入心坎底的女孩。
“怎么没有近水楼台?”贺品遥笑谑。
“因为我近的是另一台。”敢动小茗茗的主意,还没行动前,就会先被干爹砍成十八块喂狗,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干爹有极度严重的恋女情结,坚称自己的女儿是世界宇宙霹雳无敌优质美少女,从以前就认为他有染指茗茗的嫌疑,没理由他会看上苏妍舞的任性女儿,而不是他清纯可爱、优到一个不行的宝贝女儿,一直到现在,都还是觉得他一定曾经肖想过这株清妍小花,只是没得逞,才会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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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当中,言家人不着痕迹观察他的举止、谈吐,贺品遥自认不算迟钝,当然不会感觉不出来。
连请个家教,都要如此留心对方的人品,可见言家人对女儿保护得多滴水不漏,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言子茗保持着一颗纯净透明的心吧!
这当中最没心眼的,当数热情好客的言家小主人了,席间不断帮他挟菜,大大方方将她最爱的美食分他,并且不间断推崇她妈妈的好手艺。
饭后,言子茗自告奋勇要收拾餐桌,原班人马移驾客厅,言立冬首度向他提及女儿的课业状况,这应该算是认同了。
如果今天,他无法得到这个对女儿保护过度的男人的认可,他想,今天言家大概只会当是招待一名访客般打发过去,一个字也不会跟他提吧?
其实他很意外,他本以为今天要面对的,会是一个顽劣叛逆、不求进取的孩子,魏怀恩提起时的口气,真的就一副完全投降、无能为力的样子,所以他也做好不只课业辅导,还兼心理辅导的打算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会是个纯真可人的女孩,甚至于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想读好书,那为什么她的成绩会惨不忍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