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也大笑:“好个慕然,他也算是为父报仇了。苏家遇到他,断子绝孙不说,苏常青的两个儿子注定要为他揪心一辈子了。”
我笑道:“是啊,没有他,凭那人的本事,天衣教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说罢,我们相视大笑。
笑嫣然番外之——夜雨铃
骤雨初歇,天依然灰蒙蒙的象蒙了一层薄纱,轻雾徐徐升起,眼前如黛青山看起来远了许多。
从山间小径缓缓而来的俊雅青年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倒像是泼墨画里煞费苦心勾出的工笔白描。
“苏盟主好雅兴,可还认得在下?”
轻缓的脚步踏着细草,沙沙地近了,白衣青年轻轻展开折扇,杀意凝结。
我低头,稳稳种下最后一颗花苗,这片土地很是肥沃,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开出灿灿金黄,漫山遍野。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苏盟主不记得也是自然,幸好在下不敢有一日相忘,终得见阁下一了前尘。”
白衣俊颜,翩然卓立于三步之内,杀气沾上了他的优雅清贵,变成和风细雨似的轻柔。我的眼前浮现出三十五年前那个阴沉的冬日黄昏,同样的白衣俊颜,同样的翩然姿态,同样优雅清贵,却在举手之间用不可思议的惊人武功,杀了我家二十四口,鸡犬不留,为得是再十年前的恩怨。
“一了前尘,了的是今日之前尘,那么日后之前尘你要如何了?”
“日后的事盟主反正也看不到了,何须费心?”
好狂的口气,果然是云栈天的儿子。
我拍了拍手上的土,淡淡道:“令堂可好?”
白衣青年目光一寒,脸上却蕴开笑容:“是在下疏忽,早该通告先母辞世的消息,好让阁下额手相庆。”
原来她也去了,我微微闭了闭眼,那如寒梅般坚韧清艳的女子傲然浮现,清晰如昨。
“她是苏某生平最钦佩敬重之人。”
“钦!佩!敬!重!”
白衣青年一字一顿,混合了嘲讽和愤恨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犀利,语气却和煦如春风:“能得苏盟主这四个字,先母纵在九泉之下也必感荣幸之至,既如此,可否容在下代先母提一个不情之请。”
“讲。”
“请告知舅舅埋骨之处,以慰先母在天之灵?”
早已失去知觉的右臂突然如针刺火焚般抽痛,我把它拢入衣袖,抬头看向雾气蔼蔼的山峦。
这条手臂换了他的双眼,却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我做到了他要求的所有事,他却既不肯为我活下来,也不肯让我死,就是在等这一天吗?
他一生不敬神佛,不尊圣贤,不守礼法,做尽离经叛道之事,唯重诺守信,一言既出便矢志不移。
说不见我,便二十多年不入我梦。
可是昨晚昨晚我梦到他了,所以——
时候到了是不是?
逍遥儿,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
“母亲总担心舅舅自毁过重,落得死无葬身之所,我说不会,苏盟主乃闻名天下的大侠,又曾与舅舅相交一场,纵不念朋友之谊,回护之情,救命之恩,也该念他死得悲惨,妥为安葬,请盟主告知,在下不胜感激。”
我转头直视他的眼:“我不希望有人去惊扰他,所以你说什么也没用。不过,如果你代表云栈天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告诉你也说不定。”
俊雅面庞沉静如水,他笔直站立,脚下石板却“啪”的一声裂成几片。
“功夫不错,不过还及不上云栈天当年。”
可笑,我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又岂会被他区区几句刺耳的话乱了心绪。
“怎么,不想知道了?还是不愿给仇人下跪?告诉你,年轻人,如果你的膝盖弯不下去,恐怕永远都报不了仇,可是,如果弯了,就不再是自己。”
我跪过,向那个杀了我全家的人,从那一天起,苏常青就死了。
“想知道我是怎样报仇的吗?”
我摸了摸怀里的七星鎏金宝鼎,
逍遥儿,有些事你知道的也并不十分清楚,我们见面后那些沉痛的往事也不会再提起,今天就让我细细的说给你听。
那要从四十五年前我的祖父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