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讶然道:“你笑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止住笑,悠然道:“慕然率性而为,做事无所顾忌,从来不考虑后果,什么危险的事都敢作,太宠他便是害了他。偏偏他心思又玲珑剔透,纤细敏感,不宠他又会伤了他。这中间的尺度极难把握,普天之下能做到的怕只有那人了。我就算知道,也是不能不宠的。”
师兄也大笑:“好个慕然,他也算是为父报仇了。苏家遇到他,断子绝孙不说,苏常青的两个儿子注定要为他揪心一辈子了。”
我笑道:“是啊,没有他,凭那人的本事,天衣教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说罢,我们相视大笑。
我嫣然一笑,更贴进大哥怀里。
模模糊糊的想,原来真的变笨了,全天下任我去,为何却只想去那最无趣的黑堡?
后来我从风良口中得知,大哥果然曾诸多难为二哥,让他这个武林盟主当的痛苦无比。但是,那事之后,大哥见识到二哥的狠辣,怕他伤我,便再不敢如此,对武林之事,也渐渐撒手,但威慑犹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东篱没有一统江湖之心,大理段氏再不涉足中原武林,二哥也真正得到武林盟主应得的地位和荣耀,一切都平静下来。
不久,我和大哥回到黑堡。
此后的一年,我身体好的时候,大哥就带我出去到处游玩,可是只要我一生病,马上就被押回黑堡,禁足一个月,任我再哀求都无用。弄得我不得不好好保养身体,再加上东篱时常命忆君送药来,后来那半年竟真的很少生病了。
有一次我听说东篱在附近停留,想去见他,却因大病初愈,大哥不许,我用计偷偷跑去,以为大哥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我又气又急又伤心,任东篱再怎么哄也高兴不起来,勉强忍了两天就乖乖到大哥身边,从此再没有主动离开大哥,哪怕一天。东篱那时叹道:“回去吧,我还以为你忍能过三天,没想到两天不到就挨不住了,慕然是真的情根深种了。”
二十岁生日那天,东篱、安平王爷、郡主、唐繁、莫可问都来到黑堡,连段铭枫都都送来礼物,大家把酒言欢,笑谈往事,一直闹到晚上。
突然前面山上燃起焰火,仍是那几个大字“宝贝儿生日快乐”,我又不禁流下泪来。
心中默默祝愿:“二哥,你也要幸福啊。”
那天晚上,大哥只是看着我,一夜不曾合眼,他是想到四年前,我看到那几个字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了吧,他还在担心吗?我紧紧抱着他,陪着他。
天亮的时候,大哥道:“然儿忘记过去的一切了吗?然儿一心一意爱我吗?
我点头:“过去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但是,现在我只爱大哥一人,全心全意。”
笑嫣然 番外
四更天了,终于忙完一切,又将慕然最爱的躺椅放置在院中垂柳之下,我靠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一人轻轻坐在旁边,是师兄。
我轻叹:“师兄,你为何不睡?”
师兄也叹:“你也去睡一会儿吧,才四更天,这里离黑堡很近,就算要去也太早了。”
我摇头:“我不去黑堡,就算想去,也要那人同意才行。”
师兄握住我的手,声音低沉平缓,却隐隐有不平之意:“你在等他来吗?若那人不许,他也来不了。你为他这样忙碌,亲手为他准备吃的用的,他可能根本不会知道,就是知道怕也不会在意,东篱,你又何苦呢?”
我睁开眼,看着他,曼声吟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师兄,你怎会不懂?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你想尽力疼爱呵护,哪怕倾尽一切也要让他幸福,这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福分。如果没有这个人,或是他不在了,便纵有九天揽月之能,拔山填海之力,经天纬地之才,冠绝天下之智,千变万化之术,也是莫可奈何啊。心中的空虚永远填不满,满腔的思念,满怀的爱恋,满腹的话语,都无处倾诉,无法抒发,连看一眼都只能等梦中,那才是最痛苦的。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师兄沉默良久,道:“二十一年之久,仇也报得差不多了,东篱,你还是不能放下吗?”
我摇头:“不能放,不想放,不要放。”
师兄又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不放便不放吧,我陪你。”
我笑了,又闭上眼。
师兄静静坐在一旁。
太阳晒到我的脸时,院门之外,轻快的脚步响起。师兄默默起身,站在一旁。
我冲他谦然一笑,也起身。
悦耳兴奋的声音传来:“东篱,东篱,我来了,我要吃你做的点心,要喝你泡的茶,要听你说话。”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直冲进来,看到我又大叫:“东篱,东篱,我终于见到你了,真好。”
我伸开双臂,他直扑过来,却没有投入我的怀中,只是抓住我的手臂,欢声大笑。
我揉揉他的头,也笑了,他还是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却开朗多了,也收敛多了。不再只是谦和的微笑,也不再轻易拥抱任何人,即使亲密如我,知心如我。看来那个人让他改变不少。
我向师兄使个眼色,他默默走向进房里。
慕然放开我的手,靠在躺椅上,满足叹息:“闷死我了,还是东篱最好。”
我坐在他身旁,笑道:“黑堡现在人仰马翻了吧?”
“大概是吧,要不我怎么出得来?都怨大哥,我要他带我见东篱,他却推三阻四的。”
慕然看看我,又转开视线,眼波流转之间,莹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粉红,很快又消失了。
不晓得他又用什么诡计离开的,那人怕被他整得很惨吧。
他的嘴微微噘起,话中虽说怨那人,可提起那人时,眼中的温柔似要滴出来一般。
说完轻咳了几声,我搭上他的脉,还好没事,否则那人的怒气谁能承担。
我摇头,轻责:“慕然,你大病初愈,他当然不会让你出来,你这样一走,他怕要气死了,看你日后怎么收拾残局。”
慕然转转黑亮灵动的眼珠,粲笑道:“什么都瞒不了东篱,放心,大哥不会气太久的。”
我还要再说,师兄拿了茶点出来,放在石桌上,却面无表情,看都不看慕然一眼。
慕然却绽放一个连天地都会失色的灿烂笑容,拉住我的手道:“东篱,你可知风良对姐姐情有独钟?”
我点头,他瞟了师兄一眼,又道:“我要为他做媒,他却说,爱上东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再爱别人?”
我叹气,慕然果然针对师兄而去,看了一眼师兄,他的脸有些僵直了。
只听慕然又道:“东篱,姐姐那么好,你真的不给她机会了吗?好可惜啊,我好喜欢东篱,也喜欢姐姐,你们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东篱,你答应我嘛,给姐姐一个机会吧。总胜过那目中无人、不懂礼貌的、木呐无趣的某人。”
说着,冲师兄作了个鬼脸,我笑了,师兄却面色铁青。
再这样下去,师兄怕要被他气吐血。我忙支走了师兄,心道:慕然是喜欢师兄的吧,才要捉弄他,就象他总要捉弄风良一样。
慕然兴致很高,边吃边说,甚至不顾不时的轻咳,看来真是闷坏了,那人真能忍心,明知他最怕闷,还要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