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好认真哦,都毕业了还不忘继续锻链身体。”
“那是当然,学长可是道地的男子汉呢!”
“可不是?将来要当老师的说。”
“不过学生会不会问,您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啊?”
冷眼瞪着笑成一团的众人,这种嘲讽的言语,他已经听了太多、太厌烦!
过去是因为他在球场上的表现优异,校队成绩几乎都是靠他一个人独撑大局,不但是老师眼前的红人,外型的抢眼更让他成为校园中备受瞩目的焦点,因此这些流氓队友只敢怒而不敢言,现在他都毕业了,他们便嚣张起来。
过去他可以听而不闻,至少卖老师的面子,不惹是生非。但今天,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这些人的挑衅,他无法不理会。
“有事?”夏靖的口吻冷得像冰。
“没啥重要事,刚好大家在练球,想请学长一起玩如何?”
面对这种公然挑战,如果拒绝就是不赏对方面子,他非常了解这原则。明知这是请君入瓮的游戏,他没有回绝的权利!
***
“祈生哥,该回去了。”夏宓总会在华灯初上之时,提醒莫祈生下班的时间。
莫祈生抬头一望,才发现天色已暗沉。他缓缓脱下白色外袍,夏宓立刻向前接过他的外衣。
“你先回去吧。”他倦倦地说。走到窗边往外看着,莫祈生神色凝重,心头莫名地发疼着,“不知怎地我心里觉得很难受……”
夏宓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忽地回他一句:“奇怪,我也是。”
莫祈生听了一震,猛然回头,心跳顿时狂乱失序。自己的直觉、夏宓的感应,他无法忽视这莫名袭来的慌急忧惧。
蓦地,莫祈生转身就要离开,夏宓立刻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找他!”
再不去见他一面,莫祈生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这几天他几乎是被软禁在医院,母亲开始忙着打理他们的婚礼不再到医院来,父亲总是避不见面。医院的大小事宜统统落在他肩上,似乎是刻意地让他忙碌、刻意地让他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情。
他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趁着今天好不容易看诊的病人减少,他非去见夏靖一面不可!
人才跑到院门口,一名急诊室的护士就急奔而来。
“副院长!”
别再跟他说临时有伤患进来了,医院里没有别的医生了吗?!莫祈生略显烦躁地闻声不理。
护士急急跑到他面前低喊:“副院长,刚刚急诊室送来一名伤患,还没查出他的身分,但是……他长得跟小姐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长得和宓一模一样的伤患?!莫祈生的脚步立刻一顿,猛地回过头一看,蓦地,他瞠大了眼,感觉到心脏一阵强烈的收缩,随即狂乱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引来排山倒海的晕眩。
靖……是靖!莫祈生压抑下那狂袭而来的要命昏眩,立刻冲向急诊室的方向。随后而来的夏宓,也跟着护士一同急奔了过去。
***
“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在惩罚我,那我宁愿那些伤口全都在我身上,就算因此丢了性命也无所谓!”
莫祈生拧眉望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容颜:心中有无限的懊悔和担忧。
立在一旁冷肃着一张脸的夏宓,看见莫祈生在床沿坐下来,便支开了护士,顺手拉上隔离的窗帘。
“你先回去吧。”莫祈生低声说了句。
小手微微一顿,夏宓别过头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莫祈生淡声回道,一双眼睛始终无法从床榻上栘开。
他还能做什么?此刻他到底能为靖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眼睁睁看着靖卧床不起,看着他浑身是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从来不曾像此刻一般,憎恨自己的无能到想自我了断的地步!
“祈生哥,靖也是我的家人啊。”夏宓的语气愁得像快沁出了泪。
“抱歉。”他竟急得忘了宓和靖是有血缘关系的双生姐弟。
此时急诊室医师掀开布帘进来,手中拿着夏靖的诊断书。
“怎么发现他的?莫祈生沉声问道。
“听送他过来的人说,他们是看见他在学校操场跟人打群架。”
打群架?莫祈生浓眉一紧。
“他的头部遭到撞击,手腕骨折,方才我跟李医师已经紧急帮他动了手部的手术,其它挫伤的部分比较没有危险,但……”
“我知道了。”阻断了他的话,莫祈生接过诊断书,一颗心沉入谷底。
急诊医师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平常时候莫祈生并不特别处理急诊伤患,这名陌生少年怎会让他如此关切?而且这少年还长得跟宓小姐一模一样,他一进医院就引起话题。
“你们先出去吧!”他特别回过头对夏宓说了声:“抱歉了,宓。”
“我知道了。”夏宓刻意贴近他,轻声回道:“我会帮你跟妈妈说一声的。”
莫祈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再也移不开那张苍白的脸。听见脚步声的离去,他终于可以释放出满腔的忧急和心痛。
他倾身向前捧住了夏靖苍白的脸,心疼地以指摩挲着柔软的颊。
“靖……靖……”哑声低喊,字不成句。靖,你怎么了?不是答应我要一起反抗的吗?不是说好为彼此保重的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靖。”柔声唤着,将他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掌,并执起紧贴着自己的颊畔低吟:“你是不是在怪我?靖,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怪我不够果断、怪我不够潇洒,怪我不能抛开一切带你远走高飞……你在惩罚我是不是?”莫祈生啮咬着、密吻着靖凉冶的指尖,语带哽咽,心痛万分。
莫祈生悔恨不已,轻抚着夏靖另一只敷满石膏的左手,他恨不得……恨不得那些伤害靖的人全都变成残废,就算这样也不足以弥补靖所受到的伤害。
“我以后不能打球了是不是?”夏靖虚弱地问。
“靖?!”莫祈生猛地抬起头,迎上那张白皙若雪的容颜,瞬间他的心好似被撕扯般的疼痛。
没想到,夏靖竟扯开一抹极淡的微笑,别过头去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左手。
莫祈生讶异地发现,靖的眼中竟不见任何激动的情绪,他超乎寻常的冷静。
“这样也好,老师就不会逼我到台北念书了。”
倏地心头一紧,莫祈生心痛地望着他。
“不能打球,那我还上体院干什么?”夏靖居然笑得那么灿烂,笑里还带着一份孩子气的天真。然而这样的笑容却剌目得令莫祈生眼眶发热,心头揪疼,浑身的细胞都痛得像要爆炸开来。
“你真的这么想吗?”莫祈生沉痛地问。
夏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犀利如剑,“如果不这么想,那么我的人生还走得下去吗?”
“靖!”低叱了声,莫祈生心如刀割,“我知道你怪我,不要这样,靖,我不想听见你这样说……”
夏靖别过头去,瞪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夕阳余晖。他抿唇不语,像在赌气。
“靖,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莫祈生放柔了声音,根本舍不得让他生气。
夏靖没有回答,麻药渐渐退了,他只觉得全身都痛得要命,痛得他眼泪都快进出来了。
“不要什么都不说……”莫祈生贴近他,抚开散落在他额上的柔软发丝。
“在那个人人称羡的家里,已经有太多压抑的声音不敢说出来,或是说出太多不是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你是我看见唯一的真实,唯一敢说敢做的,是我能感受到唯一不虚伪的。所以不要什么都不说,不要沉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