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沙村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你不会忘了吧!”看到老者的表情,黑衣男子心伤地闭上眼,瞬息间穿透对方的心窝,一样滴血不沾。值得吗?他们早已经忘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这样你们的灵魂就能得到安慰?
望着失了气息的尸体,男子闭合的眼缓缓滑落泪水,不知是为逝去的死者而哭,亦或是--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而泣;慢步回身的同时,薄若蝉翼,沁凉如霜雪般通透的剑身悄然收入腰际。
凝神细瞧,偌大的庭园内哪里还有生人的存在。
呼啸的夜风从庄外的树林吹了过来,卷动散了一地的花叶残枝又飘落,欸,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典雅文秀的造景庭园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分外凄迷,浓厚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地缠绕住每一块土地,遍地可见的尸首戏剧性地为风光百年的‘擎云山庄’放下最终了结的一帘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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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有意见?”
说话之人露出来的脸庞写满了笑意,整个身子半躺在偌大的椅子上,手撑着下颚甚为无聊;而另一只手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抛丢银白短匕,划出一道道冰冷寒光。
可惜这份闲适心情到了下头静立的人们瞬息消散无波,豆粒般大的冷汗沁满了整张脸,恐惧的眼神在瞧见厅堂中央的两具焦尸后,有再多的话也吞回肚子里去。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影寨’--一个无人不知的暗杀组织,原本只是个拦路打劫的小土匪寨竟在短短半年的时间窜出响亮的名声,庆亲王爷的人头便是他们打响招牌的第一面金牌。皇宫大殿之上,众家亲王、臣子与皇上正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无声无息,悄然落地的首级与飞溅的鲜血引得嫔妃们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大臣们也腿软地爬不起来。
此乃皇宫禁地,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此杀人!
血泊之中,绢白的帖子染成了鲜红色,斗大的‘影’字宛若幽泉般地烙印在众人的心头,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血帖’既出,无功不返。
甚至还流传出这么一句话:影寨三更要提命,阎王不敢留五更。
而领导他们的便是现下坐在上头,人称‘狐王’的男子。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总是挂着一张笑脸杀人,起手落剑间从未显现出第二种表情;平时总是戴着半遮脸的狐狸面具,没有人看过面具下的脸,至少活人没有。因此,又有人称他为‘笑面狐王’。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环视周围的人一圈,不意外,所有人全低头不语,狐王满意地走下座椅准备离去。
“等等,老大。”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狐王不悦地皱起眉头。
“十三,你也想要拦我。”若果真如此,就算是十三的话……他也不会下手留情。
跟着从窗外探出一颗小脑袋,倒挂的身子轻巧地翻了个身稳稳地跳了进来;同样是笑咪咪的脸上,有的也是无害的笑容,不像狐王脸上是透不出笑意的十弯九拐的笑容。
“怎么会呢?老大,小十三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你啊,是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怕狐王一脸恐怖的表情,整个人粘了上去。
萧十三,也是一个谜样般的少年,就连狐王都搞不清楚自个儿是怎么被他给缠住的。一年前离开师父下山,他就好象突然从石头里蹦了出来,跟前跟后,问什么都打呵呵地晃点过去,就算拿剑抵着他也是一样。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跟十三计较太多,毕竟他也有好些年没遇上一个不求什么单纯对自己好的人了。
打从那一天过后……
狐王挑高了眉等十三继续说下去。
“欸,老大别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嘛。十三不过想跟你一块儿去见见世面,可以吗?”眨眨眼,满脸无辜表情。
狐王差点儿要以为十三知道了些什么?他在心底摇摇头,不可能的,就算十三猜自己的心意十中七八;但自己从来没告诉过他关于那个人的事,十三又怎么会晓得呢?
“就算我说不行,你不也会偷偷跟来。”也只有十三会这么跟狐王说话了,他俏皮地吐了舌头,不过偷跟了几次嘛,真小气。
“随你吧,要跟就一起来。”
他相信十三不会对那人不利,带他去瞧瞧倒也无妨。说完,狐王迈大步伐向外头走去。
萧十三笑开了眼,话几乎含在嘴里小声地道。
“谢啦,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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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林间小径,走在前头的年轻男子像是浑所未然径自地向前走着,而跟在后头的小男孩则是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跺脚,如墨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叫这么多声,喊得嗓子都哑了,梅霖这小神仙却是理都不理他,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
真是气刹‘狐’也。
今儿个,如墨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小神仙很不对劲、简直是不对劲极了!整个人像是三魂掉了六魄,就连含笑的双眸都瞬间黯淡下来,浑圆剔透的泪珠在眼眶中转啊转,虚假地雾花了眼、糊了视线。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做什么连自己的心都跟着揪紧起来,烦躁的情绪也开始让自己无法正常的思考。
也因此,如墨才会变成人类的模样出现在梅霖的面前,他们需要好好谈谈。
“梅霖,你给我站住!”
如墨也不等梅霖反应过来,迈动小脚整个人扑了上前,翻几个滚儿,如墨跨坐在梅霖的腰上,面向着面不住大口喘气。
“我、我叫你停下来……”趴在梅霖的身上,如墨一点儿不觉得两人亲昵的姿势有什么不好,反倒梅霖散发出来的阵阵梅香让他下意识地又靠近了些。
呼--这小子非得要他大费周章才肯停是不?累死人了。
察觉到如墨不合宜的行为,梅霖一瞬间僵直了身子,手背贴着眼眸呜咽地开口。
“下去……下去。”气弱中带着明显受伤害的语调让如墨不解地偏了偏头,依旧没有离开。他不懂,以前他也是如此压在梅霖身上,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穿过指缝,忍不住的泪水悄然滑落。
再度睁开眼睛的同时,梅霖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恬适的笑容安稳地挂在唇畔,真的就跟过去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
就是这个笑容,如墨为之气结,一拳用力地击上梅霖的脸。
“不想笑就别笑啊!做什么笑比哭还难看。”梅霖只手抚着被打得发红、发疼的脸颊,微偏下的头是委屈;如墨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使力打人的手也红得发颤。他不懂前些日子在月老跟天帝面前还一副意气风发模样的梅霖,现下却是十足的萎靡混帐,想到这儿,如墨用力揪起梅霖的衣领大吼。
“梅霖,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啊!”
前两日,梅霖受天帝之命到月老那儿办事,也不知道梅霖发了啥疯,竟趁大伙儿不注意时抓过几个娃娃便缠上姻缘线;这……这下可闹大了!好死不死梅霖系上红线的几对里头就有男男、女女相互纠缠一生的情形发生,阴阳本该契合,同性别叫他(她)们怎么孵出个蛋来嘛!
月老一状直接告到天帝那儿去。
姻缘线,千里牵,能系不能剪,断线如断缘。
--三生三世孤独渡。
如墨头疼得紧,天帝也拿梅霖没办法地拼命搓揉额际;反倒是当事人像个旁观者似的笑弯星目若弦月,真让人看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