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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所以,廖桧才一路追她到京城来?」

  「是。」宫清颺点头。「诸多类似的事端,公主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但这廖桧却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他本身就是绿林人士,逃亡管道奇多。」

  站在床边的公孙明德,拧着剑眉质问:「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从来不曾提起?」

  宫清颺一脸无奈。



  「因为那是在公主——旅行途中,所发生的事。公主旅行的『方式』与『目的』,相爷向来不赞同。一旦消息传出去,那往后公主若要旅行,相爷更会循线追查,派人阻挡。」他回答得巧妙,却一一点出事实。

  公孙明德的脸色却更加苍白,视线再度望回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儿。

  原来,她曾做过这么多事。

  原来,他只是被她任性的表象,蒙蔽了双眼。

  原来,他误会她不只一次。

  一直以来,他都错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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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无双昏迷了四天之久。

  所幸,昏迷的第二天,高烧就已退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公孙明德则是自从她伤重昏迷后,就守在床畔寸步不离。

  当她悠悠醒转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瞧见,公孙明德竟也会有如此落魄狼狈的模样。他满腮粗短胡渣,双眼通红,像是多天都未曾睡过。

  只是,一瞧见他,她立刻就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

  心口在痛。

  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他。

  公孙明德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言一句,只是缓步退开。

  坐在花厅里的皇甫仲,瞧见里头有动静,不禁急切的探头问道:「怎么了?无双还好吗?」

  「她醒了。」公孙明德淡淡的答道。

  皇甫仲火速跳起来,往床边冲,直到亲眼确定,龙无双已醒,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咬着牙,受不了公孙明德还待在房内。一个悬宕在心头已久的念头,蓦地脱口而出。

  「我要休了他。」

  皇甫仲一僵,没想到妹子才清醒,就给他出了个难题。

  「呃,无双,天底下从来没有妻子休丈夫这回事。」

  她一咬牙,铁了心。

  「不然,你要他休了我!」

  公孙明德身子一震。

  他知道,她自尊心极强,如今却开口,情愿被休,也不愿意跟他再作夫妻——看来,他与她之间,已再无挽回的余地。

  面对着满脸为难的皇甫仲,公孙明德抓住胸中闷痛,沉声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十八章

  白雪融了,月儿圆了又缺。

  莲花阁里传出阵阵哭声。

  「无双,你就别再哭了。」皇甫仲劝道。

  「谁哭了,我才没哭!」

  唉,这小女人,明明泪珠就掉不停,偏偏还要逞强!

  他暗暗叹口气,开口再道:「其实,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公孙始终不眠不休,守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怨他错怪你。但是,他也是对你用情太深——」

  哭得像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瞪了兄长一眼。

  「他对我用情深才有鬼!」

  「唉,他要是不在乎你,怎会那么轻易信了模棱两可的证言?就是在乎嘛,所以才会气昏了头。」皇甫仲言之凿凿,努力劝着。「你也晓得,他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哪回不是非得人证、物证都齐了,才会定人的罪?」

  龙无双咬着唇,望着窗外梅花,不肯答话。

  皇甫仲又说:「我认识公孙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他为了谁,会这般动气:也没见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谁——嗯咳,当然啦,公文除外。」他轻咳一声,连忙又补充。「话说回来,他为了你,也舍下公文数日了。这不就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公文更重要吗?」

  「那又怎么样?」龙无双握紧了拳,生气的槌着软垫。「你自己也听到了,他都说好了啊!」

  皇甫仲一脸无奈,看着无辜的软垫,小声的提醒。「呃,无双,是你叫他休了你的,他不说好成吗?」

  「我不管!我不要再听了,你回去、回去……」

  她抓起软垫,就想朝皇甫仲丢,却只觉得全身无力,差点儿要从床上跌落,教她挫败得泪水又是成串的掉。

  皇甫仲连忙接住她,连声哄着。

  「好好好,我回去,我不说了,你别动气、别动气。」他抱着她,让她坐躺回床上。「我马上就回去,你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子,我立刻就回去。」

  怕这妹子又闹脾气,他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这才走出莲花阁,唤来丫鬟照料她。

  丫鬟们福身,乖乖入内伺候。皇甫仲望着莲花阁那两扇雕花木门,被丫鬟关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难道,当初他下旨赐婚,真是做错了?

  才停了半天的雪,这会儿又纷纷飘降下来。一旁的侍卫,立刻撑起了伞,替皇上遮雪。

  皇甫仲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守在莲花阁外的铁索,将一块玉牌递给他。

  「如果有什么需要,皆可持朕的玉牌进宫。」

  「是。」

  铁索接过玉牌。

  皇甫仲微一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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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雪片片飞落。

  书房里,公孙明德点亮了灯。

  桌案上头,搁着一张纸、一枝笔、一只砚台、一条墨。他在灯下,无声的磨着墨。

  飞雪如花,一阵又一阵,落地无声。

  直到墨色深浓,公孙明德才放下墨条,拿起了毛笔,在砚海上蘸了蘸墨。

  笔是狼毫,纸是宣纸,公孙明德悬腕于纸上。

  只是,他凝神许久,却只能盯着那张白纸,始终没有落笔书写。

  灯火跳燃,照亮一室。

  时间缓缓流逝,公孙明德依然悬着腕,握着笔、看着纸。

  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龙无双的绰约身影。她的娇瞠、她的甜笑、她的自得,和那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展现的温柔与羞怯。

  还有剪碎的衣裳,冷硬的木钉椅子,跟她冻得红扑扑的脸儿——以及,她的愤怒委屈,与成串的泪。

  她总是叫他相爷,只有在讽刺他的时候,才会故意喊他夫君,对他最亲昵的称呼,反而是一声「喂」。

  那声「喂」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仿佛她随时会推门而进,唠叨他埋首公文,直到夜半还不睡。

  她是任性娇蛮,却也心细如发。

  他却重重的伤了她,让她失去原有的夺目光彩,让她眼里的光芒,化为成串的泪水。

  你要他休了我——

  她虚弱的声音,灰白的容颜,依旧历历在目。公孙明德深吸口气,几次都下定决心,预备下笔,但偏偏他用尽了力气,这封休书就是写不下去。

  他无法不想她。

  她是刀子嘴没错,不论什么事情,总爱和他辩上一辩;但是,她却也有颗豆腐心,府里的老老少少,她全都照顾有加。

  对他,她更是处处周到。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她的用心,就他没有察觉。直到他察觉时,一切已经太迟。

  思绪不断起伏,胸口隐隐作瘙着,几个时辰过去了,一封休书,他半个字都还没写。

  笔上的墨早干涸,宣纸依旧纯白如雪。

  窗外天色微亮,远处公鸡啼鸣着。桌上的油灯也已燃尽,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看着桌案上这张白纸,公孙明德只觉得喉间莫名干涩。

  直到这一刻,他才晓得,原来,他公孙明德也有做不到的事;直到这一刻,他才认命的对自己承认,原来,他早已将她放入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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