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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干城被佟玉树难得夸张的口吻逗笑,悒郁顿除,往后仰躺在堆高的枕上,长喟一声,“离开学校后,久久找不到人唱‘上邪’,跳蟑螂舞了。”

  上邪,是汉朝军队鼓吹铙歌第十五曲。他们念国中时,钻研中原古韵学的国文老师总是喜欢抓雷干城、佟玉树和另一名龙姓同学以闽、客语上台模拟诗境。由于他们三张嘴吹着喇叭管、六只脚边跳的样子,实在拙得有点像逃命蟑螂,从此这首变调的“上邪蟑螂曲”像魔咒似地将三人的友谊紧紧地绑在一起,人虽不同道,但情笃难灭。

  雷干城禁不住吟叹出声,“上邪!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佟玉树脚底打起拍子,和着调。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雷干城意犹未尽地跳下床,丢一个枕头给佟玉树,自己抄了另一个当战鼓似地拍着,两只长脚凌空拐跳起来,说不像热锅上的蟑螂,还真令人想一脚踩扁,省得他们发癫,扰人安宁。

  两个大男人像起乩顽童似地跳着,直到一个穿着便衣的男子跨进病房来时,才嘎然停下动作。

  新来乍到的男人双臂环抱,靠在身后的闩板上,调侃着,“这年头医院也跟监狱一样,作兴闹房吗?或者,我走到精神枓病房了?”

  雷干城气喘吁吁,连招呼也省去,劈头就是一句,“龙警官,说过这辈子照面时,不是视同陌路人,就是仇人的,你来探病,我的病准要给你这个三毛二的干探给探楣了。”

  “少臭美,我不是来探病,而是来办案的。”

  雷干城手捧着心,里子没伤到,面子却掉一块,“啊,好没良心,亏我们也曾共舞一曲,分吃一包兰花亭凉面过。”



  “喊什么冤?面又不是你出钱买的。”龙世宽不睬雷干城,侧头望着出钱买面的佟玉树,见他手上也捧着枕头,不禁大摇其头,“玉树,我以为以你的德行该能感化他的,没想到十多年来,他还是死不转性,一样三八。”

  佟玉树将枕头抖回原形,往床脚一搁,为老友解谜,“你没听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玉树,你见风转舵得也太快了吧!”雷干城提出抗议。

  “没办法,你们一个是官兵,一个是盗跖,我这个蒙古大夫只好脚底抹油,由你们厮杀个够,再回来收尸。”

  龙世宽马上接口打趣,“届时记得抬两口棺材来啊!”等到佟玉树边笑边摇头地走出病房、顺手将门带上后,他赶忙回头抓过一张椅子入座,剑眉一蹙,伸指戳了戳雷干城腹上的六块肌,关心地问:“情况还好吧!”

  雷干城不要他操心,“命硬得很,短期间内死不了。不会那么凑巧,偏由你办苗倩玲的案子吧。”

  龙世宽绽出一个就是那么凑巧的得意表情,“你前天去过苗倩玲的寓所对不对?别跟我说人是你杀的,那样我是会很难过的。”

  “苗倩玲不是我杀的,却因我的鲁莽而死。”雷干城眼里蒙上一层灰影,将手边的资料递出去。

  龙世宽没接过资料袋,只说了一句,“你留着这份副本做纪念吧,正本在我手上。”

  说着顺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晚报二版的发文底稿递给他。

  雷干城狐疑地瞄了内文,知道林姓立委与老国代已被检调人员约见,并暗示两人与刚被闯空门的歹徒杀害的苗倩玲之间的关系,读毕,他慢转过头,双目冷酷地瞅住龙世宽。

  “眼睛别瞪那么大,我会解释一切。”龙世宽双腿一交叠,开始解释,“当年苗倩玲离开你和收容所后就直接来找我,要我帮她重新建立人生方向。

  我问她对抓贼有没有兴趣,她头猛地一点,受了两年的线民训练,就入了这行。”

  “所以她根本没去日本当人家的情妇?”

  “不,她是真的去过,为了帮国际刑警队调查日本、两岸三地、欧美卖春集团去的。”

  雷干城眼不贬,破口骂道:“你这个冷血动物,竟眼睁睁任人家糟蹋、利用她!”

  他气不过,还咒出一个脏字。

  龙世宽伸指搔了一下耳朵,跟他做无言的抗议,“你不也一样?”

  是了,他也是眼睁睁任人家糟蹋她,原来他和龙世宽半斤八两都有罪,“她是怎么死的?”

  “她好好的,没死。”

  “没死?那具脸被打到烂的女尸是谁?”

  龙世宽把话一次说清楚,“那是道具,特别请洋师父为苗倩玲量身订做的蜡像人,如果你笨一点,用力伸指去压的话,马上就会发现自己的指纹竟能盖在那具假女尸的皮上。”

  “你什么时候进来漟浑水的?”

  “我已盯了你舅好些年,特别是我在缉毒组办案,调旧资料时不小心翻到你爸那份未结案的檔案夹后,愈看愈觉得事有蹊跷,早想组一个专案小组查他的底细,只不过他有人罩着,查不下去,刚好你那时在找人查那个老国代,苗倩玲得讯马上跟我告假要去帮你,我便顺水推舟要她同时注意你舅。”

  “于是你便怂恿她去钓我舅?”

  “钓?你是指……”

  “上床。”

  “不。这是苗倩玲暗留给你的底牌,我也是看见照片后才知道的,她这么做无非是预防你舅耍出金蝉脱壳之计。”

  雷干城闻言静坐不动,良久,才找回思绪,“你若要逮人,没有苗倩玲做人证,还能将他绳之以法吗?”

  “若非罪证确凿,的确是不能。但这年头好的卧底人员如凤毛麟角,我们若让她出庭亮相,往后铁定没案可破,既然不能让苗倩玲这员大将曝光,只好让她的真实身分消失。但凭空消失又不行,又只好故弄玄虚做成一副被歹徒闯空门、逼奸的狗血画面。”

  “所以她完好无恙?”

  龙世宽给他一个保证的微笑,“没错,但刚动过易容手术的疤还没消。”

  “易容手术!可以帮我安排见她吗?”

  龙世宽抱歉地说:“她觉得不见比较好,她宁愿你当苗倩玲死了,不过可以让你知道,改明儿你若在街上碰到一个卖玉兰花的女人或推着爱玉冰车的欧巴桑对你会心一笑的话,有可能就是咱们从火窟里救出的浴火凤凰。我一直纳闷,为什么好女人都对你那么死心塌地,前有秦丽关心着,后有苗倩玲爱慕者,你又不是长得特别正点,艳福却总是排山倒海的来。”

  雷干城莫可奈何地苦笑,“大宽,别挖苦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错放一个这么好的女人?”

  龙世宽将肩一耸,“这不叫傻,是天生没福气享受。听说你最近交上桃花,有可以藏娇的女人了?”

  “是有这么回事。”

  “那还等什么?赶快娶回家温被啊!”

  雷干城淡淡地回朋友一笑,“我不信任她,而且我和她的关系也已终止了。”

  龙世宽一副了然的模样,“但你忘不了她。”

  雷干城不否认,“没错,但多一个忘不了的女人整不死我。”

  “就像秦丽、苗倩玲和佟家那只蝉宝宝?”

  “她跟她们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显然不愿多谈。

  “是吗?”龙世宽接下来的话,像是一粒卤蛋卡在喉咙里,不清不楚地滚着:“对眼界小的滤过性病毒来说,一公尺也可以是十万八千里。”他本想插手管闲事,但随即作罢,只能看着朋友,思忖着--这是什么样的矛盾?雷干城精神上没头绪地牵挂一个邻家女孩,却因寄生于恶浪汹涌的江湖,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柏拉图式的情障,平白放掉娇艳的秦丽,刻意与温柔似水的苗倩玲失之交臂,其他连眼也没停驻五秒以上的阿花、阿珠之闲杂人等更是族繁不及详载,如今好不容易蒙上一个能够牵动他男性本能的女子,老兄却说他无法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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