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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黄昏,焰红的太阳刚自一幢大厦的背后往下坠,未几,酝酿阴谋的夜便迫不及待地勾结雨箭,拿下台北这个华灯初上的不夜城。

  家庭伴唱机挟着追不上音符的走音腔调从远处传来,彷佛不够耸人听闻,还顺便拐了几声急爆嘶吶的犬嗥作衬底音乐。

  公寓三十号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刷洗过头发的中年妇人用毛巾拭去水滴,关怀地看了一下盆栽,揪去几根野草,眼珠子一斜,看见一辆黝黑如子夜般的轿车穿破水道,往搁满车辆的狭长巷弄驶进来,停在对面那扇锈剥了红漆的铁门前。不到十秒,一个戴了面具的女人出现在红门处,冒雨往轿车钻进去,车门一关,人随车扬长而去。

  妇人当下不苟同地抿起嘴,连摇几次头,一走回屋内,话筒往耳朵上一凑,便跟隔壁邻居太太嚼起对面四楼那个张李如玉的舌根。



  顶着一头如云鬈发的佟信蝉身着白色纯棉舞衣,外罩一件雪白的尖领衫,下套一件舒适宽松的黑裙,无视街上行人的好奇眸光,以张李如玉的姿态,被阿松护送进八德路的一家小剧场里。

  剧场观众席间寥寥无几人,喧哗热闹的台上却站了十多位踏脚、击掌、嘴里“欧啦,欧啦!”不断的西班牙舞者,围绕着一对跳着佛朗明哥,舞入忘我境界的男女。

  那女人不是挺美,突兀分明的五官因为过于专注而略显扭曲,身材也过于丰满,却有一头掺着银丝的野浪褐发,耳梢戴着一朵颤颤怒放的红玫瑰,耳垂则挂着银匙般的坠环,两只雪白的膀子像破蛹的夜蛾,从一袭墨黑的舞衣里伸展开来,魅惑着年轻削瘦的男舞者。

  身着一整白衬衫与黑裤的男舞者有着教人频频回顾的衣架子身材,衣架子不见得会跳舞,但台上的男子不仅会跳,还跳出九分行家的姿态,把昨天那个在国家戏剧院抢劫新娘的“里奥纳多”角色,诠释出激亢、猛劲、桀骜不驯的韵道,斩去一分天怒、地憎、人怨的傲慢,多了一种欲语还休的柔情;画蛇添足,没忠于原角色,这也是他跳不满十分的原因。

  但在佟信蝉眼里,他比昨天的男舞者更有人性,这又是另一个让她动容、无法拒绝这个业余男舞者的原因之一。他们舞罢后,佟信蝉忍不住起身为他们鼓掌,大概是弥补昨天吝啬击掌,亏欠这个舞团吧。

  男舞者寻音往她所在的位置瞟来,与她正对的眼底充满暖洋洋的喜悦,不等气息平稳,回身对舞伴欠身后,从舞台跳下来,走到她眼前。他没有做出任何唐突亲密的举动,只是以一双火眼瞅着她面具下的瞳孔和一袭米白色的舞衣,说:“昨晚你没领我的情,我以为阿松会请不动你。”



  “你心怀不轨,想打破我们之间的默契。”

  雷干城佯装不解,“我不记得自己有跟你做过任何承诺。”

  “那么现在记得还不迟。你若再有探测我的小动作出现,我是会找别的男人的。”

  雷干城猛地抓住她的手,弯着一抹笑警告她,“小姐,永远别要胁一个流氓,你只会得不偿失。”

  佟信蝉义正辞严地提醒他,“我是张太太。”

  他眼里浮闪着戏谑,“毋庸你提醒,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自己当过人家小老婆的姘头,阎罗王早就在地狱划出一个位子,等我入座。”

  他说得是稀松平常,但私下和魔鬼交换契约的佟信蝉听了却是冷进心骨里去,无法辩驳,只能任他带领自己步上舞台,听他解释。

  “刚才陪我跳上一段舞的是缓妮塔·培端兹,她是这个舞团的灵魂人物,四年前她的二儿子和媳妇来我的酒店做长期表演时,我跟他们学过舞,因为那时我们的英文都很破,所以请来一位台北通的西班牙人当口译,可惜今天临时请不到人,而我们的英文还是很破,好在我还懂几句西班牙会话及一些基本舞步的术语,你只好将就一下了。”他说完便把佟信蝉介绍给缓妮塔认识。

  热情的缓妮塔两掌一搭,捧着佟信蝉的面颊就给她三个贴面礼,口直心快的缓妮塔打着舌音问雷干城,“你的朋友为什么戴面具?”

  他边解释一边用手势在脸上比划,犹像分尸一块葱油饼。

  结果缓妮塔一脸疼惜,还冒出一长串西班牙话,大意是她很为佟信蝉的整容手术失败而难过,不过她认为这样子很浪漫,让她联想起安德烈·韦伯的“歌剧魅影”。

  佟信蝉懂她的意思,但仍故作疑惑状,面向一脸不恭的雷干城,要他翻译。

  不知雷干城是真的有听没有懂,还是他故意歪曲事实,“缓妮塔说,我们不是要跳‘歌剧魅影’,她不介意你的丑模样,希望你摘下面具,她才肯教你跳。”说完,还挤出一个万人迷般的笑容。

  她虽然很想一拳打散他无辜的笑,仍是面带风度地对缓妮塔道:“那我可以不学。”

  缓妮塔困惑的脸马上转向,求教于雷干城。

  怎如他大拇指一竖,脸不红气不喘地,哗啦一串打舌音,告诉缓妮塔说:“她夸你跟她妈一样漂亮。”

  结果缓妮塔心花怒放,两手一环就把她抱住,神似一条蟒蛇圈着瘦皮猴。

  佟信蝉无法拆穿他,只能在心里咒身旁得意扬扬的的男人:猪!当真是一个颠倒是非的赖皮流氓,擅长唬人外交的那一种。

  缓妮塔不容佟信蝉拖延,手往腰开一搁,脚往地板一顿,臀朝侧边一顶,当下摆开一个舞姿,开始传授基本舞步与手势,要她先观察一次后,再跟着跳一次。

  两个小时下来,她已是香汗盈盈,学习力强的她也能跟着大伙舞上一小节,但缓妮塔是个很严格的老师,不仅要求步伐、节奏、手势,连表情都不得马虎,还希望佟信蝉能在舞团转往日本表演前,接连抽出三个晚上,到这家小剧院加入他们的练习。

  在一行人热切的拥抱下,佟信蝉欣然首肯,随后由撑着五百万高尔夫球伞的雷干城亲自护送上一辆特约计程车。

  她透过泛着水气与水滴的玻璃仰望雷干城,满心以为他会收伞坐上车来,不想他却要她摇下车窗,闲荡的手臂随意架在窗口,以沁凉的大拇指在她微启的唇瓣上轻挲流连,直到她面具下缘的双颊逐渐泛起红晕,才轻声解释,“我今晚还有事得办,无法送你到家。”

  佟信蝉起初无法会意,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双眼圆睁地问:“你……今晚不用我陪?”

  他极其温柔地纠正她的话,“不,是我今晚不能陪你。我保证周二晚上会抽空来看你练舞,练完舞后,看你要上哪,我一定奉陪到底。”说完,不等她反对,旋身往回走。

  “小姐要到哪里?”司机先生问。

  她顺口报出地点,趁司机打着闪光灯时,机伶地转头,目光紧跟在雷干城的背上,当她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现身的秦丽在雷干城和阿松的簇拥下跨进他的专属座车后,才木然地掉头。

  佟信蝉黯然地用念头折磨自己,他有秦丽这个随叫随到的红粉知己伺候,当然不需要她陪了。但继而想想,人家要她走,难道她就得这么认分吗?当然不!

  她当机立断,转口就对司机说:“你若跟着前面那辆车牌,我付你三倍车资。”

  司机不想冒险,“小姐,可能跟不到一个街口就会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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