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眼看丁香的神思已转到别的话题,玉手一挥,不客气地打断林欣媛的话,“男人跟男人的事我们现在没兴趣听啦!”她侧过脸,横眉问:“阿香,既然你是佟老师特别找来的,我认定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大脑比我灵光多了,你说看看,我和二保该不该上床?”
“那要看你和二保是不是真的适合彼此啊!”丁香有点气阿玲打断林欣媛的话,更讶异自己对佟青云的八卦韵事有兴趣,说话因此带了点火药味。
“若不适合,就算二保有里奥纳多那么酷,也不值得你去冒那个吞‘新宝纳多’的险。”
“说得好。丁香,”林欣媛嘴上附议,心上却有着疙瘩。“你一提到里奥纳多,我就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丁香如蚌壳不语,阿玲则像一尾大嘴鱼咧着嘴,憨憨地问:“谁人?”
林欣媛不理阿玲,目不转睛地盯着丁香。“阿奇这人你知道吧?”
阿玲抢白,“谁不知道啊,‘帅屁哥’不是吗?除了身高不对外,我也觉得他有点像里奥纳多。”她猛吞一口口水,将内幕消息解悉给丁香听,“我跟你说,阿奇的尾椎是咱们这行公认最性感的,好多学员和女客户哈他哈得要死,加上他是佟老师第十七号台湾土种‘嫡传弟子’,所以跩得二五八万,成天翘着屁股绕来晃去,跟只恃宠而骄的外八公番鸭一样!哼,小心哪天屁股翘过头,给雷公看走眼,当成避雷针劈到,他就真是恃宠而‘焦’了。”
听到有人如此形容阿奇,丁香算是遇上知音,心有戚戚焉。因为她总觉得阿奇这人目空一切,相貌美则美矣,骨子里却是银样蜡枪头,不可靠。
林欣媛不悦地白了阿玲一眼,清了-下喉头,似在探丁香的口风。“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坦白说,我觉得阿奇很注意你,似乎对你有意思。”
丁香闻言没作声,只是荒谬地瞟了林欣媛-眼,低声迸出一句,“不会吧!前两个礼拜我才被他害得去打扫厕所。”
“你刚到,不知道来龙去脉。阿奇那人……套句阿玲的话,是很高傲的,平常连理都不理我们这票女生,结果你一来,他的视线老是盯在你身上,还费心布局一番……别急着否认,不少人都看在眼底。至于你被他害去扫厕所那回事,他最后还不是去帮你忙。”
丁香喊冤地说:“那是因为于姊也罚他的缘故。”
林欣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少来了,他那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得不到佟老师的青睐,所以于姊虽然有分量,依我看恐怕也还没重到可让他放进眼里。不是有句话说,爱恨一线间吗?”她话中有话。
丁香困惑不已,注视满脸认真的林欣媛,了解对方不是在说笑,她能侦测出对方刻意隐藏的敌意,或许将那股敌意解释为吃醋更恰当。
丁香被前辈孤立排挤多时,好不容易得到同伴怜悯似的友谊与慰藉,她不能任沙漠里惟-的甘泉干涸掉,否则,她日后准无法在“云霓美人”熬下去。
因此丁香郑重地否认,“我连那条线头都看不到;我跟阿奇那个人是百分之两百不可能。”话毕,她将脸别向阿玲,双手动着筷子,心不在焉的听阿玲数落二保。
“阿香!”‘云霓美人’的首席设计师邓少娟踩着高跟鞋,疾步走进员上休息室,无视一室或交谈、或趴着午睡的员工,首冲丁香而来,气急败坏地对着她的脸吼道:
“你进公司还不到三个月,竟有模有样地偷起懒来了,我忙得焦头烂额,你还有闲情在这里纳凉聊天!我不是要你帮赵太太上中卷吗?你怎么擅作主张要小玫给她上大卷?谁给你这权力了?”
丁香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仰着一双冷静的眼看着盘诘自己的邓少娟,心平气和地解释。“于姊找了小玫顶我的工作,要我先进来用餐。还有,我记得你指示我替赵太太上大卷的,因此就把话传给小玫。”
“怎么可能?”邓少娟不满丁香当着众人的面指正她的错,歇斯底里地矢口否认。
“一定是你忘记了我的交代,不懂却又要装懂!你不要以为有佟老师和于姊在你背后当靠山、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乱了规章!”
看在邓少娟是前辈的份上,丁香本来是不介意承认这个她没犯的错的,因为两个半月来,她已被人栽了不下十多次的赃。
起初她硬着脖子坚持清白,阿奇和另外三位刚熬出头的设计师便连手整她,其实恶作剧的招式并不恶毒,只是弄得人不胜其扰就是了。
资历较浅的实习助理皆以过来的人的身分劝她认栽了事,后来她顺流苟且、降低姿态,本以为能消弭误解语敌意,无奈却于事无补。
导火线在她有个高姿态、不护短,却习惯在云端里看手下厮杀的师父,外加她被他放牛吃草两个半月,不谙内幕、藏着心结的资深同事便公然整起她来了。
因此,丁香一听到邓少娟不明就里,信口指责自己把佟青云当成靠山心里便有怒。
她怒佟青云给她带来这些人际麻烦,怒这些所谓的前辈缺乏度量。
怒佟青云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只出国十天半个月的,如今两个月已过,除了不定期来电要丁姊加重她的课程内容、替她指名指导老师外,他对她这个人的生活起居和实习状况根本是不闻不问,也不认为有对任何人解释行踪的必要。
若非她从一本打于姊那里借来的同业期刊上读到他这段时间在巴黎担任香奈儿二○○一年新春展示会的发型总监,在米兰担任美发大赛的裁判的话,她会以为他掉进百慕达三角洲,半途失踪了。
丁香不解,既然佟青云一点都不在乎她的进度,为何当初要大费周章地把她找上台北?
抱持着豁出去的心态,丁香这回拒绝当“愿打黄盖”,以不妥协的语气对邓少娟说:
“我记得很清楚,的确是你要我替客人上大卷。”
邓少娟尖声骂了。“你死不认错就算了,还撒谎、耍赖!你嚣张……”
这场争执把于敏容和其它闲着的同事给引来。
邓少娟马上把故事以白己的版本向于敏容盘托而出,其中少不了加油添醋,外带宣泄这几周来的不满,最后她对于敏容打出一张王牌,“于姊,你得评个理,除非阿香跟我道歉,要不然这‘云霓美人’我是待不下去了。”
于敏容看着邓少娟虚晃旧招术,再度以去留议题争个面子。
以往,对于邓大牌的骄恣跋扈,于敏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嘴上勤于安抚,逢年过节多塞奖金送她出国旅游,时届邓大牌生日时则是名牌首饰伺候,再丢个大派对给她做足面子,但最近听说有同行真要对她挖角,搞不好她是伺机而动,刻意抓丁香当替死鬼,以制造离去的借口。
想到这一层,于敏容转向丁香,想劝她让步,但见她一脸坚决,眼神镇定如常,便知她不会对邓大设计师道歉。
朝夕相处了两个半月,于敏容了解外表文静、心思细腻、行动慢条斯理的丁香是个会自我反省的人,有错不介意认,就连无头公案发生时,为了不伤同事间感情,她也会把错顶下来,因此有些爱欺生的员工便以为她可捉弄、欺负,不过一旦她真固执起来,心底那股拗劲,连五匹发狂的马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