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道:「若不是本王在这儿,妳连自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妳已经昏睡了一天半了。」
「嗄?」难不成昨儿个的记忆是指前天晚上?她睡了这么久?她有这么累吗?
一双柳眉不自觉地蹙起,直盯着眼前的王爷,见他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她不禁又笑了。「我若是死了,不正好称了王爷的意,王爷何必救我?」
连一句谢字都不肯讲吗?「谁救了妳?本王是来瞧妳病死了没有?若是断气了,也好早些把妳送回毓秀宫,给妳家主子一个交代。」话落,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眼色。
「是吗?」段青不禁笑得眼都瞇了。
若真要她死,他又何必亲身监督?
再者,他眸底那一闪而逝的担忧和恼怒,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可没错过,若不是为了她,又是为了谁?
况且,如他所说,她已经昏睡一天半,他又怎会偏巧在她醒来时进来探她?与其说是巧合,她倒宁可相信他根本没离开兰苑,几乎可以说定寸步不离地待在这里,要不怎会不见下人在她的院落走动?
真是古怪的王爷,一会儿盼她死,一会儿又要她活,甚至亲自守在一旁,他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也太难伺候了。
「妳笑什么?」他恼怒的低吼。
「奴家不敢,奴家还要感谢王爷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侧躺着,抬眼笑睇着他,见他额际青筋微跳,不禁笑得更放肆。
朱见暖暗咒了几声,蓦地压上床,将她压得不得动弹。「妳信不信本王会立即要了妳的命?」谁准她笑了?居然敢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她眼里是没有他的存在不成?
「相信、相信……」她逸出银铃般的笑声,甚至还笑岔了气,压根儿不将他的怒意瞧在眼里。
他又恼又气地瞪着她的笑颜,瞧她笑得水眸微瞇,尽管病态依旧,但那神态说有多媚便有多媚,就像一个淘气的妖精,像是不存于世的神人,如今正被他擒在手心里。
他情难自禁地俯首,封住她的唇。
她一愕,张眼瞪着他,却瞥见他眸底闪过一抹挑衅与得意。
「呜……」
他的唇舌是恁地炽热,像是要将她烧伤似的直吮吻着她不放,凶猛的热浪直烧进她的心坎里,烧得她芳心大乱。
「说!东宫太子要妳来,到底要做什么?」他蓦地质问她,却依旧不舍地轻啮着她的唇。
怎么还是这问题?这人怎么一下说风是风,一下说雨是雨,他到底想怎么样?「王爷,奴家要不了你的命,什么事都做不了,防我或是想从我的身上打探什么消息,只会让你白费心机。」
「妳真的不是来取本王的性命?」温热的唇舌滑下她削尖的下巴,轻啃着她的颈项。
「王爷,奴家说过了,东宫太子只是要我来监视王爷,瞧王爷是否有造反之意、谋逆之心罢了。」她闪躲着他酥痒的亲吻。
「哦?」朱见暖顿了顿,长指滑至她的颈项,眸底进出精光。「依妳看,本王可有谋逆之心?」
穿云说得对,这女人是祸害。
她的气息太酷似兰姨,会左右他的心思,而她太过沉稳,笑得太过内敛,这样的女子让他看不穿究竟是城府深沉,抑或者是天真烂漫;只要被她看出端倪,那么,他是非杀她不可。
前日早该杀了她,若不是森大娘从中作梗,又岂会拖到今日,拖得他心浮气躁!
「王爷究竟要奴家怎么说呢?」她抬眼睇着他迸出杀意的黑眸。
方才还吻她吻得她唇舌发疼,如今说变就变,眸底杀意毫不掩饰,这人真是千变万化,教人难以应对。
「依妳所见的说。」长指在她的颈项上来回轻抚,上头依稀可见他留下的瘀红爪痕。
「依奴家所见,王爷蓄意将后院分成许多院落,增添了不少侍妾,然而真正受王爷喜爱的侍妾,大抵不出两个;依奴家看,王爷不过是假装安于逸乐,想要瞒过东宫太子的眼,教东宫太子疏于防范你。」她朗声笑道。
「哦?」朱见暖抚在颈项上头的指头微扣,阴沉的黑眸直瞅进她澄澈的水眸深处。「那依妳看,本王可有谋逆之心?」
「与其说是谋逆,倒不如说是篡位。」她直睇着,直言无讳。
想杀她倒也无妨,只是何苦大费周章先救了她,再杀她?会不会太费事了一些?
他的性子也未免太过变幻莫测了?
不过,若他真的想杀她,那她也只好由着他。
朱见暖阴騺地瞇起魅眸,「妳说本王打算要篡位?一
「王爷若不打算篡位,岂不是太可惜了?」虽然喉头微紧,她依旧噙着笑。
呵呵,虽然她是睡了一天半,可她的感觉只像是睡了一夜,喉头上头还残留着他阴冷的杀气。
那感觉,就和眼前如出一辙。
他打算要杀她了吗?
「妳觉得本王应该篡位?」他敛下长睫,好一会儿才朗声大笑,松开箝制在她喉头上的大掌。
段青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他大笑起来的模样,竟是恁地爽飒不羁,甚至还带了几分稚气。
「说呀,本王在问妳呢。」他敛去几分笑意,长指轻抚上她微凉的面颊。
她为难地笑着,「举兵造反,依王爷手中的兵权要攻进大内,不见得能够建功,若要谋逆,得要找上多人共谋,但知心的又有多少?与其如此,倒不如……」她顿了顿,直瞅着他。
「不如怎样?」
「杀了东宫太子,由你暂时冒充东宫太子,待皇上驾崩之后,便是由你继位。」这是她想过最有可能的手法了。
后院荒诞,但他未涉身其中,显示那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再者,府内并无兵器,更无守军驻守,更不见有什么大人进府,算了算,最不麻烦的手段,最少人得知便可进行的方式--唯有杀了东宫太子,以孪生子的相貌假扮东宫太子。
此法最为简单俐落,况且相信能认出他并非东宫太子之人并不多。
闻言,朱见暖不动声色地将惊异藏入眸底,缓缓地瞇起眼,似笑非笑地睇了她半晌。
「妳希望本王这么做?」
果真是可怕的女人,在后院不只是串门子,而是替她家主子好生观察他。
她居然真的看穿了他的心思,猜着了他的作法,这样的女人究竟该不该留?为何在他挣扎两日之后,他依旧做不出最后决定?
她看似随性淡然,好似没将什么放在心底,然而实际上她的心思却万分缜密,漾笑的水眸轻易地看穿了他的想法,这种女人再留下,对他而言只有麻烦,不可能有任何益处的,然而……
「王爷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奴家说过了,奴家虽为探子,但其实无意劝阻王爷或是杀王爷。」她淡淡一笑,表情有些无奈。「只是,奴家不懂,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谁当皇帝重要吗?」
说穿了,他不过是困在孪生情结里,只是走不出为何不是由他接位的死胡同里罢了。
像这样只是为了一口气不吐不快,若到最后真教他给成功篡位,天下百姓可有福?而在他的心里,可又在乎过黎民百姓了?
闻言,朱见暖不禁一愣。
见暖,谁当皇帝重要吗?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
兰姨的声音窜入他的脑海,为何她会说出和兰姨相似的话?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似的魂魄?
她的面相和兰姨全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然而那份随遇而安、淡然自处的性子,竟相似得救他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