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落夜欣然接受了,再三向他道谢之后,慢慢地一个人先走出了清影居。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孤单。
与他的一席对话,令唐炎慈坚定了一定要除去安世清的决心。
上官落夜今天的语气,有些带著决别的味道,他比上官影月更清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从而预见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空气中残留著淡淡的茶花香气,随著他走远的脚步也慢慢消散了。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直到张月龙也跟著走得看不见踪影了,唐炎慈才回过头来看著庭院里的那棵石榴树说。
上官影月接著从树的后面露出了白色的身影,神色惊疑不定。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曾经作为影子刺客,他最擅长的便是将自己隐藏起来,然后等到最佳的机会出手。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失败过的经历,没有想到竟然被这个不会一点武功的男人给发现了。
「知道就是知道。」唐炎慈的样子好不得意。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今天早上你又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失踪了,就不怕被人怀疑吗?」
上官影月听后把头别了过去。好一阵子后,才总算是冷冷地丢下了这句话,「别人怎么想又跟我无关。」
他不由轻轻一笑,提醒著他,「太过于我行我素的话,有时候也会很麻烦的。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彻底,不该让你还有体力到处跑的。」
「你……」上官影月脸上竟然有些微微的泛红,他沉着声,「别太过份了。」
唐炎慈这么说著,拿出一块玉放在他面前,正是昨夜那块叫影月的玉,在白天看来并不像黑夜里那般会发光,呈现出淡青的色泽,薄薄的有些透明。
「把它带在身上吧,对身体有好处的。昨天忘了告诉你,这块玉天生热质,能够吸收四周的寒气,让佩戴它的人无论在哪里总能觉得温暖如春,是抵抗寒冷的异宝。」
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被他不当回事地扔在床上,让唐炎慈早上坐在床上稍微郁闷了一下。因为被他扔在床上除了那块玉之外,自己也算是吧。
有些好笑地想著,他将玉放进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然后扯著上官影月的手硬要塞给他,上官影月没在想到他会突然靠近,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手被他紧紧地握著,唐炎慈还故意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给掰开,连同锦袋一起放入他的手中,最后再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指头收拢。
上官影月此时脸上全挤著拒绝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手被他握著心里就是不自在。想要用力挣脱又不想失手伤了他。如此一来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好歹这也是件宝贝,他却好像拿在手上的是什么毒药般的嫌弃。让唐炎慈总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得装著没看到地说,「这块玉是不能打孔的,否则一但破坏了它本身的圆满,发热的奇特性质也会跟著消失,所以只能这样戴在身上。」
「我要了又没用。」等唐炎慈放手之后,他才皱紧了秀眉看著手上的配玉低声说,即使隔著袋子,却仍然可以感觉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
他说的也是实话,从小习武并且生长在北方的寒冷地带,已经有太多年忘记冷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再说……那个锦袋上居然还绣满了彩色的纹图,他从来不会带这么花哨的东西在身上。
勉强将它收下,上官影月对他正色道,「落夜的……病情,你有把握吗?」
对他意外顺从的反应还算满意,唐炎慈回过头看往上官落夜离去的方向。方才上官落夜的一番话又重新在他的耳边盘旋不止,那种绝望的神气令人揪心,上官影月在旁边的时候,想必心里也受到了极为大的震动,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得不选择相信他,只要弟弟能脱离安世清的摆布,他已经作出了交换自己的决定。
想到这里,唐炎慈的神情也跟著认真了起来。
「如果我对你说,完全有把握那是骗人的,他被这种麻药控制已经有十年,身体里的一些内脏也完全被麻药给腐蚀了,现在已经衰弱不堪,继续下去的话,能否活过明年已经成问题。更关键的是如果在医治的过程中发作,他又能不能凭著自己的意志坚持下去,如果做不到的话再多的努力也是枉然。」
说完之后唐炎慈往上官影月的身旁贴近,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他削瘦的肩头,「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上官影月为他如此坚决的语气一怔,然后缩紧了手握著手中带著温暖的玉,为自己找到了那个答案。无论是人是物都一样,对唐炎慈来说,只要是他想要的都绝不放过。
而他只要能让落夜回复到正常人的生活,并且杀了安世清为上官一门报仇雪恨就够了。
杀人也好,被人玩弄也好,为了达到目的其中的一切都可以忍耐。早就已经麻木地让自己习惯去忍耐。饥饿也好,困倦也好,痛苦也好,屈辱也好,在等待的过程中唯有选择艰忍。
上官影月用几乎是刻骨的目光对视著唐炎慈,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肩膀,可是他却没有抗拒他的亲匿行为。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回报你。」他说,「所以,你一定要杀了安世清。」
「如果我没有呢?」唐炎慈故意问。
「那么我会亲手杀了落夜,然后不惜一切代价也好,我也会杀了你。」上官影月放缓了语调坚决地说著。
他在安世清手下当了十年的影子杀手,如果当真要不顾一切去杀一个人,即使是唐炎慈也难有逃脱的可能。
「我做得到的。」他微笑著说,胸有成竹的样子。
上官影月深深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居然会相信他,明明是在这么危机四伏的局面之中,明明知道他已经被困在了雪落山庄寸步难行,却还是居然相信他可能扭转一切。
唐炎慈伸出手挡住了他的目光,掌心轻轻盖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皮上。
「你说的一生太吸引人了,那么现在让我看看开始吧。」
上官影月随著他的动作紧闭上了眼睛,当他的呼吸也跟著慢慢靠近时,他主动吻著唐炎慈的薄唇。
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讨厌啊……,在唇舌火热地交缠之际,上官影月开始这么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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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比唐炎慈想象之中还要热闹。几日来在雪落山庄里,因为连续死人而笼罩的阴霾气氛,在这里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就因为这一场酒宴,令大家都找到了机会放松起来。
一切如旧的铺张奢华,美酒佳酿野味山珍更不在话下。安世清有意要让众人都聚著享乐一番,整个雪落山庄的人都因此全部到齐,连手下们也安排在厅堂内候著。
据安世清本人所说,他每年冬季都会因为雪落山庄的奇景而来,因为这一带的山林都是他的地盘,所以只是带了些乐师跟舞姬,而侍卫手下就并不多。因此整座山庄内的人数也不过四五十个,容在这场酒宴里是绰绰有余。
热闹的音乐声之中舞姬们袅娆的身姿,在宴会的桌前来回穿梭,五彩缤纷的裙角飞扬著令人眼花缭乱,从美酒中蒸腾出来的香气也弥漫在宴席里,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唐炎慈的心头,这种扑鼻而来的奢靡气味如此熟悉,圣京的日子果然是让人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