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口拙的她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起来?骆伟真后悔约她来这里,如果他没听公司里那票兄弟出的馊主意,安安也不会自我保护到这个程度。现在他倒宁愿她情绪失控、狠捶他一顿发泄,也不愿她这样理智地用尖苛之词切割他的良知。
他多想挽回她失望的心。“安安……”
但安安心意已决,撤除了武装,疲惫地说:“别说了。我一直坚信贞洁不该只有女人守,也以为你和我抱持相同的观念,请先想想,如果今天换作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作何感想?你会原谅、再接纳我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很难受,甚至疯掉。”
“我则是恨不能疯掉。”她轻吐—句,忍了好久的泪珠蓦然滑出眼眶。
骆伟见局势已无法再挽回,不得不起身离座,叮咛她,“那么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见她点头后,他才憔悴地垮着一张脸,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走了十分钟,安安无视旁人观察怜悯的目光,像木娃娃般在原地呆坐十分钟,直到她将头转正,诧异地注意到骆伟的位子被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霸占了。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头至尾都耗在远端喝酒的常棣华。
第六章
安安盯着常棣华出神好半晌,懊恼地吐出话,“除了骆伟以外.我现在最不想面对的男人就是你。”
常棣华不吭气地将倒悬在两指间的高脚杯翻放于桌面,酒瓶一握,瓶塞一拔,血红般的液体在瞬间将杯子染成同一色。他抓扣住杯缘往她一递,说:“红酒促进血液循环,你若想恢复血色,不妨尝几口。”
她鄙夷地看着酒,像是无言的谴责,酒,你真是人类酿祸犯罪的好借口!
“原来你不沾咖啡.也拒碰酒。那么……”他放下酒杯,改呈上另一个玻璃杯,低声哄着,“不妨来点清凉白开水降降火。”
安安犹豫片刻缘手接下杯子,一口气将水饮尽,才了解自己有多渴。
“还不够,来,再喝!”常棣华跟侍者要了一整壶水,直接倒出第二杯水给她。
一直到她喝光第三杯,捂嘴轻声打出个嗝后,他才将水壶往旁一搁,倾头问她,“心头的火焰山是不是降低几度了?”
安安不答,豆大的泪珠簌簌滚了出来,见他又拿起水壶,她悄然地将手挡在自己的玻璃杯口,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他尊重她的意思,一语不发地坐在她对面,放纵她以泪水宣泄情感、自我疗伤,待她平静下来,才问:“你要我坐回去吗?”
她略瞄了他的餐桌,注意到他还有一男两女的同伴,他的两个女同伴似乎对他和她的动静很关注,脑后绾着法国髻的那个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也说不出她是紧张,还是介意,至于削了一头短发的女人则有意无意想到时,才会将目光调过来。他们的打扮像他一样,体面入时,却不盲目追求流行。
安安于是问:“你不回去,冷落朋友怎么办?”
“没有关系,都是熟朋友,而且我们正为了哪一瓶是上好酒吵得凶,我离席一下可以让大家冷静一点。”
“你常来这里用餐、品酒?”她问。
“嗯,平均一个礼拜两次吧。”
她知道后,一时百感交集,傻劲地说:“我有亲戚就住在这附近,为什么我从来没能撞上你?”
常棣华会心一笑。“撞上我可不妙,我都是搭朋友的便车,直接开往地下室的停车场,再搭电梯上来的。”
“喔!”这样不妙的事又不是没发生在她身上过!总之说穿了,两人无缘就是。
“你好了点吧?”他一脸关注。
“头还是有点胀。”安安应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把我跟……他的这场闹剧都看进眼里了?”
常棣华凝视了她好几秒,才说:“是的。”
“你觉得我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你该给他一个机会。”
安安没想到他会这样建议,眼带敌意地看着他。“你会说你可以跟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上床,是不是就因为如此,你觉得男人在没有做出任何婚姻承诺前出轨就是鸡毛蒜皮的事?”
“当然不是。我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该是真的喜爱你。而你似乎也很在意他,要不然,你不会这么难受。”
“哼,男人,毕竟还是只帮男人说话。”
他目不转睛地迎视她射过来的怒火,镇定如常地告诉她,“一个关怀你的男人不会这样做。”
安安思索他的话,无法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她想跟他说她的头很胀,请他说得白话一点,抬眼想探端倪,与他闪亮炯炯的眸子相缠近一分钟,直到她再也招架不住他高深莫测的眼神后,才别过头,垂下眼睑不安地开口,“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浅笑,坦率地说:“不懂就算了。反正男人毕竟只帮男人说话,你就当我没说出公道话。”说完便要起身。
“等一等,”安安唤住他,“你说你可以跟一个不相爱的女人上床,是不是?”
他没答,只扬起一道眉,严肃地看着她。
“那么你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带一个也许……还爱着别人的女人上床?”
他将臂环在胸前。“依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而定。”
“什么样的情况?”
“在那个傻女人没搞清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前不会。”
“那个傻女人只想知道没有爱憎的肉体接触到底有何魅力,竟能令人失去理智。”
他叹了一口气,手横过桌面,端住她灵巧的下巴,等她正视自己,才语重心长地说:“安安,你要知道一件事,无心犯下的错说得过去,刻意心怀不轨制造纷端就不值得人同情。你若真正爱他,就不可以试探他。”
安安反问他一句,“没经过试探的爱,怎能称得上真爱?”
“你既然能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当做老天爷正以这件意外在试探你,考验你们这对恋人?”
她不理常棣华的劝,执迷不悟地问:“别说你对我的提议完全无动于衷。”
“漂亮动人的小姐自动送上门,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我是受宠若惊,以为自己耳朵临时出了状况。”
对他投怀送抱却被拒绝,她觉得脸上无光。“你不肯就是了。”
“不是不肯,是你没挑对时间、场合。”
“为什么?”安安决定问到底。
“看到我的朋友了没?”
她点头,“一个男的,两个女的。”
“好。猜得出留了头短发的女人是谁吗?”
“你的女朋友?”
“不是,她是我未婚妻季韵贤。”
“那么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的是……”看起来好像某个演艺界的人。
“那个男的是她目前的护花使者。”
安安想了一下,“那么那个绾了一个髻的女人是……”问着话,她迷惑的瞳仁再度往墙底端望去,观察起原先坐在他身旁的女人。
绾了髻的女郎有一张精雕细琢的五官,黛眉弯如勾月,桃眼湛如粲星,娆媚而不露骨的低胸紧身衣包裹着她丰腴有致的身段,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女人味的风华,连他那个长得漂亮的未婚妻季韵贤都相较失色,若把全身骨感的自己拿来与她相比的话,恐怕生嫩得像个幼稚园娃娃了。
他没揭露该女子的身份,只说:“我是她目前的护花使者。”
就连常棣华这么拔尖智慧型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