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孟湘菱忧心忡忡地忙为他添了杯水。
“说慢一点,先喝口茶。”
“我不打紧。”知道妻子担心自己伤势,梁玄儒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她。“只是说话比较没力气罢了。”
“龙吟堡?”路寒袖听得全神贯注。“江湖上有这么样一个地方吗?”
“我不确定这个龙吟堡是不是那个藏在山里的神秘组织,但我想,那两个女子肯定是被抓去那个地方。”他神色凝重地再道。
只见秋漾影吃惊的张大嘴巴,眼珠子睁得又圆又亮。半晌,诧异转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兴奋表情。
“是什么样的神秘组织呀?听起来好刺激!”
“你在想什么?”路寒袖不客气的敲她一记脑袋,白她一眼。“愈是神秘的帮派,愈是杀人不眨眼,你想死是不是?”
“他们真想灭口,今早就不会放咱们走了。”她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往直前状。
“难道你真想追去这个叫什么‘龙吟堡’的地方?”他一怔。
“为什么不?难道你已经放弃寻找叶红萸的下落?”
“我当然没有放弃,但是……万一我们找错线索……”
“别再但是了,相信我的直觉,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叶红萸的。”她打包票的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扬起自信面容。
“你们……”孟湘菱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们要找的那两个姑娘,是你们的什么人啊?”
“喔,”秋漾影停了下。“不是的,其实我们最主要不是要找梁大哥载的那两位姑娘,而是另一个失踪的姑娘。”
“失踪?”
“嗯,我们受到她爹娘的委托要去探访她的下落,才会一路没头没脑的寻到这里来。”
孟湘菱不禁蹙起新月般的两道细眉。“那么,她是在哪儿失踪的呢?”
“她是在杭州开元寺被一批穿着黑衣的男人给劫走的。”
“这真是太可怕了,”孟湘菱下意识的握住丈夫的一双大手。“这是多久的事了?”
“已经两个半月了,而且一点下落也没有,实在很叫人担心。”
“……你们二位这么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抿着唇,孟湘菱忍不住诚挚地说道。
“是的,虽然我们无法帮上什么忙,不过,我倒有几个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线索可以提供给你们。”啜了口茶水后,梁玄儒也说了。
“真的?梁大哥有线索?”
“也不算是真的线索,只是,这十几年在各地跑了一圈,我时常看到有一些奇怪装束的人在景阳峰附近走动,而且江湖盛传景阳峰有个神秘组织迅速窜起,虽不知他们是黑是白,不过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能确定就是你今早遇上的吗?”
“我不大确定,但我接触过那么多的师门名派,就是没听过‘龙吟堡’这个地方,所以我才会觉得,他们可能是来自景阳峰的神秘人士。”
“嗯嗯。”托着下颚微点着头,秋漾影极力思索着这其中的可能性。
“好了,说了这么多,瞧这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大伙儿别客气,快些动筷吃点饭菜吧。”孟湘菱热络招呼着,顺便照顾着一双儿女。“涓儿、溪儿,你们快吃饭哪。”
“对了,你们两位今晚就住下来吧。”梁玄儒突然说道。
“啊?这……”路寒袖面有难色。
“那也好,都这个时间了,反正晚上要出去找人总是比较难。”比起路寒袖的“难色”,秋漾影倒是爽朗直率的点头说好。
“唉,你——”他瞪她。“你还真好意思!”
“当然啦,我可不想再陪某个人在街上兜来兜去找地方睡觉。”她表情生动地朝他努努嘴,然后小嘴一张,半颗卤蛋塞进口中大力嚼着,再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不疾不徐地冲着两个娃儿猛笑。
路寒袖心中满是无奈,想反驳又不想让这梁氏夫妻俩看笑话,何况人家是一番好意,他若拒绝不也显得小家子气。
“唉,好吧,那我们就叨扰一晚了,希望不会太麻烦你们。”
“不会的,只要您不嫌弃我们这儿简陋就是。”
“怎么会呢?”路寒袖斜瞥秋漾影一眼,见她和孩子们逗逗闹闹玩得好不开心,真想用脚踹她椅凳。
这女人哟!满脑子都是玩玩玩。
“今天晚上,就屈就你们小两口在这儿睡—一晚上。”
当孟湘菱带他们来到茅屋后方的一间客房时,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震呆了站在门口的两人。小两口?
他们俩这种吵吵闹闹兼斗嘴的相处模式,压根儿不像那种甜甜蜜蜜的“小两口”吧?
秋漾影和路寒袖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对望一眼,不屑又窘迫的哼一声,各自别过脸。
虽然没有立刻撇清关系,但孟湘菱一见他们满脸不自在的忸怩神态,便悟出了其中道理。将手中枕头搁在床板上,她会心一笑,目光定在秋漾影身上。
“真对不住,如果是我弄错了,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呃……不……”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嫣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羞赧。
“或者秋姑娘要和我那对儿女一块睡?看你们这么尴尬的样子,也许真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的,”路寒袖伸手阻止,倒把秋漾影吓一跳,他紧跟着解释。“我打地铺就行了,这床让给她睡。”
“咦?”秋漾影瞪大眼。
“这样可好?硬把你们留下来,反而让你委屈的睡在地板上。”孟湘菱有些内疚地蹙眉道。
“不会不会,有个地方遮风蔽雨已是极好,况且我一个人飘泊惯了,哪儿都好睡。”
“那么……那么我再去找块草席过来。”
“就麻烦大嫂了。”
“哪里。”孟湘菱温柔一笑,语毕便转身离开房间。
一时间,两人共处一室竟显得局促忸怩起来。旋过身,秋漾影用力将紧闭的窗子推开,夜风凉凉地灌进来,冲散一室的霉湿味与闷气。
抬首望天,皎洁月光曳洒在整片竹林里,耳里听得见蝉呜虫叫声,掺着绿草泥土香味的风阵阵拂过脸庞,教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路寒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仰首露出光滑细致的粉颈。耳垂上那对碧绿色的玉石耳坠子,在月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其实,我不是很介意的。”背对着他,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耸肩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还挺相信你的为人,就算共睡一张床,我也不担心你会对我怎么样。”她故作潇洒地说。
“你不是真的不介意吧?”他挑眉,不以为然地盯着她微微凌乱的发辫。
“为什么不是?”
“因为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要是被人知道你和个大男人同睡在一张床上,那你就完了。”
视线始终逗留在窗外那些绿色植物上的秋漾影,这会儿突然眼神一黯,但很快的恢复过来。
“谢谢你。”声音里凝聚了某种温柔因子。
他错愕的面容一僵。“谢我什么?”
“谢你适时表现出男人该有的风范,让我这个小女子稍稍地感动了一下。”她轻轻一转,正对他,脸上挂着半戏谑半认真的带笑表情,适才的小小沮丧并没让他察觉。
“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我总有个错觉,好像我是个女的,而你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话里有着无奈自嘲的味道。
她忍俊不住的笑着。
“呵……是吗?那也没啥不好啊,我爹娘也常说我的性别生错了,被注生娘娘摆了一道,但我自己倒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