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暂时听你的。”摊开手,他很快地作出让步。
得到他的同意后,秋漾影回头朝卢雁妤与杜映淳施以体恤一笑。
“那么我们就先回房歇息了,两位也请早些安寝。”
“嗯。”卢雁妤甚为感激地点头。
待他们双双离开这间厢房,门一关上,室内气氛顿陷僵凝,杜映淳脸色难看地慢慢步下床铺,漆如子夜的深眸汇聚了沉重阴影。
卢雁妤惶惶不安地来到她身后,思虑着如何开口。
“小姐……您在生雁妤的气吗?”缩着脖子,她有些自责地问。
轻摇蛲首,杜映淳步履平静地踱到半掩的窗台花几前,垂下的眼睫里像在思索着什么。
“小姐?”
“雁妤,你想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为什么不?”她吃了一惊。“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您应该很庆幸才是呀。”
“庆幸什么?庆幸咱们没被带回去,抑或庆幸他没有亲自来抓我回去?”她语带自嘲的哀绝一笑。
“小姐,”雁妤的两道柳眉轻拢,神情肃然而严谨。“既然你和少堡主有缘无分,就别再去想他了吧。”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狠下心来弃我于不顾?我一直以为他对那女人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不会持久的,我终究还是他的最爱。”扬起苍白的容颜,杜映淳的唇边出现一抹苦涩得令人心痛的笑。“没想到,他随随便便派几个人就想强押我回去,我竟比个货物牲畜还不如!在他心中,我半点份量也没有,我的出走,他其实无关痛痒。”
想到少堡主的负心与无情,再想到小姐所受的种种折磨,卢雁妤不由得怒上心头,一把不平之火又烧了起来。
“我也从不知道少堡主会是这种人,早知如此,夫人根本不会将你托付给龙老太爷。反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堡主不对,他不该见一个爱一个,不该瞎了眼去爱那个臭丫头!”
“雁妤,”她蹙着蛾眉偏过脸来望她。“别把怒气牵连到那女子身上,她是无辜的,何况她平白无故被掳进堡里,现下家里人肯定着急得很。”
“那是她活该,谁叫她长得那副德性,我一看就不喜欢!”一心护着自家小姐的卢雁妤,意气用事的嚷着。
“长那副德性?”杜映淳哀叹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因为她长得太美太美了,是不是?任何女人见了她,都要自叹弗如。”
“空有美貌是没用的,就凭她那惹人嫌恶的古怪性情,我相信少堡主很快就会对她厌烦的。”她斩钉截铁地说着。
“……是吗?”
“小姐,我们不要再提这种恼人的事,等咱们进了杭州城找着邓大叔,我们就和龙吟堡毫无关系了。”
她只是神色落寞地抚着桌沿一角。“嗯。”
“还有,等明天遇着了那两位恩人,我们该怎么说?”
杜映淳慢慢将视线移向她,雪白面容波澜不惊。“明天……我们不会再遇着他们的。”温和的声音里有着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天未亮便会离开这儿。”
卢雁妤愣了愣,随即领悟出她的意思,于是很快地大力点头表示赞同。
“是,雁妤明白了。”
却见杜映淳眼底的忧郁埋得更深了。她面无表情的落坐在一张椅凳上,任凭时间流逝,也没有稍稍减去她身上散发的凄凉气息。
卢雁妤看了着实心痛。小姐在离开龙吟堡后竟变得如此憔悴与消沉,奈何她一点忙也帮不上,毕竟感情的事,从来就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管得了的。
现在只希望能够顺利在杭州城找到邝大叔了。这样的话,或许小姐心里的伤可以得到小小的抚慰。
崭新的一天来临。
没有赖床,作了一夜好梦的秋漾影愉快地起了床,简单梳洗更衣后踱步离开房间。许是舒服睡了一晚的缘故,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走没两步迎面遇上刚要出房门的路寒袖,她精神奕奕的朝他肩头拍了一下,笑意甜甜的打着招呼。
“早呀!”
“早……早……”精神不济的路寒袖则肿着眼袋向她道早。
“怎么了?你怎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别说了,倒霉事一堆。”他挥挥手,一副不想提的烦躁样。
“说嘛说嘛,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我不想讲可不可以?”真受不了一大早就瞧见她过度灿烂的笑容,和他低落的情绪相比实在太过讽刺。
“为什么不想讲?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秋漾影用一双大眼上下瞧着他,想看出他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
咬着牙,路寒袖的拳头已握了起来。“反正就是被一堆跳蚤叮了整晚,都快痒死了!”
“跳蚤?”她一副瞠目错愕状。“你那间房里有这玩意儿呀?”
“怎么会没有?我无论到哪儿睡觉都会碰上这该死的虫子!”
“是不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溜呀溜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戒慎的一退。
“你是不是很久没洗澡了,所以……”
“去你的!我可是很爱干净的,最起码三五天洗一次。”
“嗯嗯,那差不多啊,我搞不懂为什么跳蚤特别爱找你麻烦,我昨晚可是一觉到天亮呢。”眯着眼,她露出好满足、好幸福的笑脸。
“总而言之,我觉得这天地万物都和我有仇,就不要再说了!”路寒袖转身朝另一间客房走去。“喔,我想也是。”
路寒袖伸手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门里门外的双方同时一愣。路寒袖举在空中的手也没收回,却听里头的人率先开了口。
“呃……敢情两位客官要找昨晚住这儿的两位姑娘?”发话的是这家客栈的打扫小厮。
路寒袖怔忡地朝里头望去,发觉房内已人去楼空。
“她们人呢?”秋漾影紧张忙问。
“她们很早就走了,大概是天还没亮的时候。至于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小厮不敢怠慢地回答。“怎么会?”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们竟然不告而别,这……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看吧!”他狠狠瞪向她。“我就说不应该轻易放过她们的。”
“怪我?我哪知道她们会说走就走嘛!”她懊恼地敲敲脑袋,无辜地垮下脸蛋。
“她们天还没亮就走人,现下要追也没得追。”路寒袖闷闷不乐地板起脸。“早知道这样,昨晚应该把事情问清楚才是。”
秋漾影像要点头也像在摇头,她突然抬首。“不过,我们把事情问清楚做什么?她们究竟被谁追着跑又不干我们的事。”
被她这么一点醒,他呆了呆,突然深感莫名其妙,击掌同时叫了一声。
“说的也是,我们干嘛管那些黑衣人是谁。”
“本来就是啊,谁要你一头热来着?”
他恼羞成怒地瞪她,把过错全推到她身上。“这全都要怪谁?还不都是你多管闲事,要不我也不会跟着出去找麻烦!”
“怎么,原来这全是我的错呀?”她故作惊讶地摸着下巴频点头。“这么说来,我昨晚卖命换来的一夜安稳,你路某人完全不懂感激喽?”
不待他接腔,她又自顾自地再道:
“也对,你被跳蚤咬了一整晚,根本也没怎么好睡,但我倒是要好好感谢这些跳蚤兄弟们,最起码它们让我觉得心里舒坦些,可以看到某个没良心的家伙身上被叮得红红肿肿。”
她的伶牙利齿让他又气又窘,找不出适当字眼予以反击。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反倒是他显得既窝囊又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