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荨织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抿着苍白唇瓣、握紧拳头,在他背对着她的冷漠中逃离了这处楼阁。
由于对地形不甚熟悉,她在偌大的假山花园里绕来绕去,几乎要放弃地用轻功跃离开这里,没想到一个拐弯,却撞上哭得梨花带泪的曹影倩。
原想等明争哥出现问个明白的曹影倩,一见冲出来的人是她,错愕得停止哭泣。
“你……你……”手忙脚乱的拭去脸上泪花。“你怎么跑出来了?”
“大门在哪里?”
“大门?”她吸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粗嘎难听。“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一个女孩子家出门是很危险的。”“用不着管我,只要告诉我大门怎么走就行了。”
无论再如何难过,曹影倩仍努力维持着名门闺秀的端庄表相,即使眼前这女人赢走了她所爱的男人的心,她也不能因而对她恶言相向。
“明争哥他人呢?他没打算陪你一道出去吗?”
木荨织怔忡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来时路,心里开始感到内疚不安,她似乎看错了这个看来娇生惯养的曹大小姐。
“你为什么不骂我?”
“什么?”曹影倩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才不让鼻涕流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蔺明争吗?为什么还要对杯托这么客气?”
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眶再度一红,满腹心酸地抓起绣帕抹脸。“你……明争哥都跟我说了,他被司徒昭葛追杀跌下断崖,是你救了他,既然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更何况我爹爹还必须仰赖你来救活他,我……我再怎么气你、怨你、恨你……也不能骂你呀。”
“在我之前,你们相爱过吗?”未经大脑思考,木荨织幽幽地问了这句。
她用力摇头,哭得更加难堪,只见头上的金饰银簪歪斜成一团,脸上的脂粉也糊了大半。“我知道他只当我是妹妹,虽然他偶尔为了哄我会抱抱我、亲亲我,可是,他从没说过他喜欢我。”
抱……亲……?他是怎样的人?随便一个女人都能又抱又亲,这算什么?
木荨织很不喜欢这样的局西,她未曾碰过,也不知如何解决才好。
望着曹影倩,心里的决定又更坚决了些。
“告诉我大门在哪儿吧,你爹的病我是救不了的。至于蔺明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
曹影倩停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怎么,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要离开这里。”
“但、但是……”这意外中的意外让她开始结巴。“你今天……今天才刚来呀,怎么这会儿就要走……对了,明争哥知道吗?他答应让你走吗?我、我爹的病,你……”
“你爹的病,我会再想办法的,我今天开出的药方,足以让他再撑上几天。我留在这里,对他的病情不会有帮助,离开这儿,至少可以让我想别的法子,看看要怎么救他。”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还是会想办法救活我爹,是不是?”曹影倩忘记了蔺明争的事,急忙拉着她的手臂追问。
“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
她顿了顿,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可是,明争哥怎么可能答应让你走?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因为我而吵架了?”“当然不是!”木荨织实在怀疑这曹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如此善良无害,但她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又让她没有理由多加揣测。“我的去留,他本来就无法过问。”
“可是,”到了这时候,曹影倩总算有了点千金小姐的气势。“再怎么说你是咱们府里的客人,我若留不住你让你冒黑离开,会让人说闲话的。”蹙起秀气的两道柳眉,她愈想愈是不妥。
“这样吧,你还是在府里待上一晚,明个儿早上再走,好不好?”曹影倩语气诚恳的说着。
她咬了咬牙。“可我不想住在那个楼阁里。”
“那我另外安排地方让你睡觉,这样总行了吧?”
这会儿,木荨织终于放弃了再作拒绝,那一气之下作出的决定,现下已经成了淡淡的痕,烙在心里面。
“谢谢你。”
曹影倩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只能点点头苦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哪有什么好谢的呢?”
唉,她和今天下午的她,还真是判若两人呀。
天刚拂晓,露水沾湿晨衣,远边山麓已有积雪现象。
也不过才五更天,街道巷弄已陆续出现早起劳动、抑或赶着做生意的小贩店员们,皆为着即将来到的新年做足准备。
然而对曾经当朝为官的曹孟轩而言,能不能熬过这个新年,还是个未知数。
打自二十多年前,当他冒险救了结拜兄弟的儿子之后,他就成了司徒靳的眼中钉,因而在自己年岁渐高之后,毅然地求去官职,打算就此颐养天年。
他与妻子感情甚笃,未曾娶过小妾,即使只有曹影倩这么个女儿,他也无怨无悔,打定将来就让蔺明争来继承这个家,怎料得到自己竟中了剧毒,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世事难料啊,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会儿,蔺明争坐在床榻边服侍着情同父亲的曹孟轩,眉头的郁结始终纠葛难解。
“明争少爷,药已经煎好了。”大总管亲d自将煎好的药端进来,立在他身前微微一福。
“好,给我来喂。”捧过热烫的药碗,舀起一汤匙稍稍吹冷,这才慢慢送进曹孟轩发黑的嘴唇里。
义父,你一定要好起来。他在心底不断默祷,每一勺药都递送得战战兢兢。
“明争哪,怎么你已经起来了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在两名丫环的小心搀扶下,曹夫人拄着拐杖慢条斯理的迈进房里,许久未曾睡过好觉的面容,显得有些腊黄不济。
“义母,您身体也不好,怎么不多躺在床上休息?”蔺明争忙搁下药碗,起身扶过曹夫人到床榻边,拉张扶手椅让她安坐下来。
“真睡了也是直作恶梦,而且我一想到老爷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便没法儿好好躺在床上。”她细心注视着丈夫。虽然两人相差整整二十岁,但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却不是外人可以知晓评断的。
蔺明争继续着先前的动作。“这药只能维系义父的生命,并不能完全将他治愈,一时半刻的,恐怕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没关系,只是在这儿看看他也不打紧,我也已经老了,除了守在他身边,还有哪儿可以去?或者,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呢?”
待蔺明争将药喂完后,曹影倩也来到了房里,见他们俩都在,才知自己还是起得晚了。
“倩儿向娘亲请安!”
曹夫人暂时转移注意力,微微展露笑容拉住女儿细嫩的一双手。
“这真是太好了,明争回来了,还带了个神医的徒弟救你爹,咱们曹府总算又多了点希望。”
“娘,您非得好好补补身子才行,瞧您一双手瘦得只剩骨头,这样怎么可以呢?”曹影倩心疼地审视曹夫人的手心手背。
她的话刚说完,大总管这时又从外头折了回来。
“云大夫已经到了。”他神色恭谨地道。
“噢,快请他进来。”蔺明争喊道。
“是。”
曹影倩偷偷打量着蔺明争的侧脸,眉眼间尽是阴霾神色,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十分不好。
是为了那个木荨织还是为了爹呢?她不愿多作猜臆。
不一会儿,手提药箱的云井农步进房内,见到两个多月不见的蔺明争,自是惊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