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叩在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听在管家耳内只觉得如雷贯耳,声声催命。擦了擦额上不自觉冒出的汗,管家陪笑说道:「公子真会开玩笑,十日前小人不是为公子精挑细选了边城的地方美食,让公子细细品味了一番吗?公子还吃得津津有味,当时大概吃了十几碟吧,这具体数量小人是确实记不清了。」
宇文凌烈侧头撇撇嘴笑了,把身子半倚在门边,他挑了挑眉,看着璨冀那越来越重的怒气,能把璨冀气成这样,今天的事情来看对他打击颇大了,不过,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高。
「那这样好了,当时管家一时兴起,与我们闲逛了一下将军的功绩,如果管家还记得,就请再重复一次可好?」璨冀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真的想听管家再重述一遍。
「两位公子,虽然我是个下人,但并不是任你们愚弄不哼半声的。两位公子真累了,就请早些歇息,明日你们就要进军营,小人就不便再打扰了。」看着眼前两人的举动,李管家突然一反刚才的唯唯诺诺,态度强硬了起来,这其中的转变之快连宇文凌烈也不由吃了一惊,看来这人是吃了熊心豹胆,硬要跟他们过不去了。
轻敲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璨冀眉宇间满是皱褶,心里的烦躁终于满到一个境界必须向外发泄了。撕下温和体贴的外相,怒气满满地溢上了脸庞,声色俱厉的模样让刚壮起胆子的管家立刻声势矮了半截。
明明应该是那弟弟才是恶人,怎么现在反倒哥哥显得霸气十足了?这两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点也摸不到他们的底?怎么会这样的?满脑子都在转,可是不管怎么想,就是找不出一点能让他脱离困境的办法。
「你到底是谁?李管家被你们弄到哪去了?快说!」一拍桌子,这次璨冀懒得废话了,如若不是听到焦晋霄的自白,如若不是出现真假将军,他跟凌烈根本不会想到,除了第一天出现的管家是真外,以后的都是这个假管家在他们周边!
「我,我就是管家啊!公子,你是不是疯了?」装着不解璨冀的话,那管家一脸气愤又担心,实在是能骗倒不少人。
「是么?那我告诉你,十日前,在我们发现有刺客的第二日早上,管家给我们准备的是京城小食,那份美味让我们至今难忘,那一日将军不在,管家做陪客,给我们讲述了将军夫人的不幸往事。这些将军不知道,相信你也不知道吧?是我们太轻视管家了,所以一直没注意以后他的不对劲,以至让你这样的小人得了逞。这几天我们的厢房怕是被你翻了个通天吧,难怪我们老觉得东西不太对劲!」
这也是他们怀疑将军府里不妥的缘故,他们两个是贵客,能随意进出他们房内的绝非一般下人,能锁定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么几个了。
「这是污蔑,两位公子,不知道是哪个手多的下人动了公子们的东西,但是绝非小人指使的啊!」
「那你可知道,李管家先前虽然口里谦卑,但在态度上却从未露出奴相,更隐隐有与将军平起平坐之相的啊!」
看着震惊的『管家』,璨冀摇摇头,这府里的假东西可真多,他与凌烈太习惯下人的待候,竟一时察不出来这活生生的变化,真是太惭愧了。
「那再举一样证据好了……」一直没插嘴的宇文凌烈突然开声了,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似笑非笑的他慢慢步到了在看到他笑容后不断发抖的『管家』面前,一手重重拍在了『管家』的肩上,愉快地看着『管家』的脸瞬间扭曲。
「我们刚到府上时的管家脚步虚空,脸上红润,一张脸清秀得连胡渣子也不长的,身体绝对称得上完好。」笑说着,宇文凌烈五指越发加重了力气,「你说如若你是管家,那你肩上由衣服里渗出的又是什么?这称之为『血』的东西又是从哪里渗出的?」
「你,你欺人太甚了!」眼神转为三分凶恶七分慌张,『管家』龇牙咧齿地挣扎着,就要由宇文凌烈掌下逃脱。
「挺能忍的嘛!我当时捏碎的可是你的肩骨,就算再怎么厉害的医术,想十天内痊愈,似乎难了点!」五指用成爪一把撕下『管家』的外衣,露出的是被血渗透的内衣,『管家』情知是无法再装下去,趁这一下手里不知由何处突然翻出峨嵋刺,短而精巧的兵器迅速刺到宇文凌烈眼前,手上没有利器的宇文凌烈只得侧身一闪,就是这个空当,『管家』立刻跳到窗前就想翻窗而出,可是没想到刚跳到窗前,一把利剑就险险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似乎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我!」从没被人愚弄得这么彻底,璨冀稳稳抓着手里的宝剑,他在听完焦晋霄的述说后已经明白管家这一身份必定内中有鬼,所以刚刚他拿话试探,果然发现其中的不妥,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人竟就是他们刚到将军府首天夜里的刺客!
「……你们怎么发现我是假的?」小心地扯着大气,假扮管家的人突然一转声调,原本有点尖的声音变成了低沉的男声。
「你可知道管家是何人?」
宇文凌烈拍拍手上的血迹走了过来,在『管家』身上连拍几下封住主要的穴道后,这才让示意璨冀把剑收起。
「管家不就是管家吗?」仍旧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他想不通,自己已经尽可能模仿了管家的举止音貌,可是为什么仍旧输在这两个黄毛小子手里?
「管家虽然是管家,但他同时还有另两个身份!」璨冀收剑坐回了椅上,看着宇文凌烈仍旧站回门外视察四围动静,他随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地把茶倒满。
「焦将军的管家,同时也是他的妻子,这件事,你一点都没发现的吗?」
抿嘴把茶倒进口里,任由苦味刺激了一下舌苔,把精神稳定些,璨冀又倒了第二杯茶。
「胡说,管家是个男人!怎么会……」
「第二件事,这管家又是焦将军的仇敌。这你可又知道了?」
「不会,这怎么……我从没听说过。」
摇着头,『管家』不肯相信,他们组织的情况是如此的全面,他却从未听到这个事情?
「再有一个事实,你认为有着这两重关系的『管家』,他会认不出『将军』到底是真是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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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假冒管家的人踢倒在地,璨冀稍稍弯下身子,似是要看出到底那像极了真人的脸孔是怎么做出来的,可是审视了好一会,他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在接触到那人又惊又疑的眼光时,璨冀这才冷笑重新坐正。
「我们来到将军府的第二日,正牌的管家就为我们炮制了我们吃惯的京城美食,这是一个警告,他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可惜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将军是假货,对这个示警完全防备错了方向,及后他向我们讲述了将军夫人的事,这也是一个示警,只可惜当年年纪还小的我们并不知内情,不然一定能识破他所提点的东西,那就是,这将军是假的!!」
越讲越气的声响在最后一个厉音后,突然变成了笑声:「我真真想不到,先皇老爱玩『假死』这招,当年虽然先皇大肆赐婚,弄得人所周知,及后新婚三日,将军出军,新娘竟是偷偷女扮男装地跟了过去,在将军府内的夫人只是由丫鬟假扮。而就在这边城,十八年前,将军仍旧是小兵的时候,他便与一女子私定终生,可惜皇命难违,他领功回京,未及上报便有圣旨赐婚,这一消息传来,惹怒了那一女子,更是惹怒了女子身后的关外强贼,才有了十年前的一战。两军对战,最后的结果却是女子怒气难消,不肯屈就妾位,还死死不肯恢复女装,至于那赐婚的将军夫人竟在女扮男装时意外地爱上了关外强贼的首领,弄到最后,这关系可真是错踪复杂,将军头疼得不行,携着另三人回京请罪,最后先皇开恩,由将军夫人假死空出正室之位,成就将军夙愿。而将军被勒命久居边关,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怎么,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