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振?」
「老爷?」
不明就里的传惜容与苗仙娘同时出口。
一大早上演这阵仗,饶是历经世事的傅仁豪,也无法揣测眼前这年轻男子下一步将怎么做。
但,那声「傅老头」的确令他不快。
「江湖人再怎么不拘小节,也该有个限度,原、大、侠。」
「为老不尊,教人怎么敬重?」原君振反击。本以为多给些时日,这老头会想清楚,结果却让他失望,所以不能怪他出此下策。「一句话,将惜容交给我。」
「黄金连理枝呢?」傅仁豪从容道,「只要原大侠能找回宝物,老夫一定考虑。」
「『考虑』和『答应』是两回事。」他又不是笨蛋!「我看在你是惜容亲爹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再忍让,劝你见好就收,不要逼人太甚。」
「老夫哪里逼你了?」傅仁豪耸肩,谅他不敢在女儿面前对他无礼。
「傅老爷,若我真想带走惜容,任谁也无法阻止我。」
「提亲不成,你就想强抢闺女吗?」
「强抢不敢,只是--」原君振回身将心上人一把拉进怀里。「你若迟迟不肯答应,就别怪我带着惜容私奔。」
此言一出,傅仁豪骇得倒抽口气。
「私奔?!」
「大不了过个几年,我和惜容再带几个小毛头回来喊你一声爷爷,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爷、爷爷?!」傅仁豪无法置信地重复。
傅惜容也被他出乎意料的话给吓傻,紧张地暗扯他衣袖急欲阻止,没想到却换来他别具深意的一个眨眼,暗示她静待后续。
于是,她安静下来,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你、你你你……」傅仁豪「你」了老半天,才吐出完整的句子:「你竟然敢用惜容的清白威胁老夫!」
「这不好吧?」苗仙娘也极力劝说:「私奔这事儿传出去有损姑娘家名节,原大侠,你可千万别冲动行事。」
原君振点点头。「私奔的确不好……」
「没错,是很不好。」傅仁豪和苗仙娘连忙附和。
「不过我已经事先告知两位,也就不算『私』奔,而是光明正大的『明』奔。这样两位总没话说了吧。」
「这还不是一样!」傅仁豪急叫。「你你你、你敢!」
「我我我、我为什么不敢?」他反问。「是你棒打鸳鸯在前,别怪我们私奔成婚在后。」
傅仁豪被堵得哑口无言,嘴巴开开合合好一阵,最终叹气地退让。「你到底想怎么样?」
「目的只有一个,答应我与惜容的婚事。」
「这……」
「爹,」傅惜容终于开口了。这辈子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名男子,却因为她而闹得如此不愉快,这十数日,她着实不好受。「女儿求您了,好吗?」
「我……」
「老爷,难道你真要小姐与原大侠私奔才肯罢休?」苗仙娘也为这对有情人说话。
傅仁豪沉默了一会儿,才丧气道:「女大不中留,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这话的意思是……
其余三人相互对视,最后由苗仙娘开口确认--
「老爷,你答应了?」
「不!怎么可--」傅仁豪本想反悔,却在看见女儿伤心的神情后,将话吞回肚子里。「那就这样吧,只要你找回黄金连理枝,老夫就答应将女儿嫁给你。」
「可是爹--」傅惜容还想说什么,却被原君振摇头阻止。
傅惜容疑惑地望着他,怀疑自己眼花了,否则怎会看见他嘴边似乎……挂着笑意?
「这话是你说的?」原君振问。
「当然。」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傅仁豪接口。「老夫向来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多谢岳父大人成全!」原君振突然拱手作揖。
「慢,你还没找回黄金连理枝,这声岳父会不会叫得太早了?」傅仁豪扬手制止他。
「咦,我没说吗?」原君振微偏着头,非常明显的装模作样。
事有蹊跷。傅仁豪隐隐有种上当的感觉。
「不,你什么都没说。」他冷冷道。
「哎呀。」原君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瞧,我一高兴就忘了说呢。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话方落,他人已一溜烟冲出偏厅。
未多时,原君振以同样的迅雷之速冲回,背上还扛了一路随行的麻布袋。
哆!布袋着地的声响足以说明里头的东西有多沉重。
接着,就见他打开麻布袋,几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忙着在里头翻找。
在场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傅仁豪咬牙,猜不出他究竟在做什么,逐渐不耐烦起来。
「你到底在找什么?」
原君振也很快给了答案,「其实上一趟替岳父大人--」
「不要叫我岳父大人!」傅仁豪打断他。他何时承认他是他傅仁豪的女婿来着?「我说过,等找回黄金连理枝--」
「我这不就在找给你吗?」袋里飘出有点模糊的话语,以及翻找的声音。「我承认我鉴赏古玩的眼光没惜容好,但找东西可是行家中的行家。其实,上回我在川西找到的黄金连理枝不只一件,那古墓里少说也有七八件。」
「什、什么?!」傅仁豪一脸惊讶,瞪着那被翻找得像条毛虫不停蠕动的大布袋。
「但它毕竟是陪葬品,所以好心如你未来小婿我,当然不敢多拿了。可只取一件就太小家子气了,所以我就多拿了两、三件……啊,找到了!」
原君振离开布袋,手里拿着一个以黄金打造,状如树枝分楷、间杂雕工精细的叶片,且结有黄金果的珍品。
「如何?还要吗?」不待回答,他又钻回去取出另一件同样的珍品。「倘若不够,我还可以再拿一件送你老人家,看要插在头上还是哪儿都没问题。」
「君振……」傅惜容忍住笑,扯扯他衣袖,要他别太欺负她爹爹。
「哈!」苗仙娘大笑出声。「老爷,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话是你自个儿说的,可别砸了自己一言九鼎的招牌啊。」
傅仁豪气得七窍生烟,「你、你骗我!那并不是你原先找来给我的黄金连理枝!」
「可爹没说一定要原先那件啊。」傅惜容忍不住道。
「惜容--」
「爹,别再为难女儿与君振好吗?」她的神情楚楚可怜。
「可、可是……他要带走妳……」他难掩对女儿的不舍之情。
原君振叹了气:「我是要带走惜容,但那只是想带她到西安见几位朋友,再者,也是为了避风头。」
「避风头?」三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老七回去了。」原君振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侠?」傅惜容最先意会过来。
他点头,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轩眉攒紧。「他回老家通风报信去了。」
「你是说小侠回涪陵了?」原来是这样啊。傅惜容点点头。「难怪这些天没见到他。」
「那又如何?」傅仁豪不明白。「你要带惜容离开,跟这有何干系?」该不会是胡乱找个借口诞骗他的吧?
「那小子向来巴不得天下大乱,这一回去,肯定引一票人下山,杀进成都。」
「一票人?」傅仁豪愣愣重复。
「杀进成都?」苗仙娘极有默契地配合。
这种说法会不会太夸张了?
然而,当他们听完原君振说明那一票人至少有二、三十人,当中还包括他爹娘之后,终于明白他表情之所以如此沉重的原因。
一下子涌进二、三十来个姻亲……不,不不!傅仁豪拒绝想象自家门槛被原家人踏平的恐怖景象。